虽然欧阳玲说“过几天再来”, 应笑却没再见过他们。她也不是非常清楚欧阳玲是改变想法，还是又挂人的号。应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自己明显反对他们“夫妻”生小孩子。
所, 一段时间后，当应笑在取卵室里再次见到欧阳玲时，她既有“真巧啊”的意外，又不太意外。
非常明显，欧阳玲也认出来应笑这初诊医生。在云京三院, 做试管的女『性』患者进周期后可去挂当天某特定的监测医生、取卵医生、移植医生的号, 也可不挂, 等医院的随机分配。“取卵”手术相对简单, 非常多的患者觉得哪医生都可取, 也就不费什么心思, 欧阳玲就是如此。因此, 她被分到应笑的组。
见取卵医生竟是应笑，欧阳玲沉默不语，只装作没认出来, 于是应笑也只能同样装作没认出来, 尴尬的气氛弥散在欧阳玲的身体周围。
不过，在欧阳玲被麻醉医扣上面罩之, 知道对方即将睡着的应笑还是没忍住，又多嘴地问一句：“你真的想好吗？”
“……”欧阳玲本来没想搭理应笑，可是应笑动问，于是，穿着袜套和病号服、躺在屋内铁床上的她沉默好几秒种，还是回答说，“嗯。等我完成父母要的, 我就自由。”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七大姑八大姨，没人再给她压力。
说完，她就被扣上面罩。她深深地呼吸几，便不省人事。
应笑怀着复杂心情为欧阳玲做手术，一共取到22卵。应笑知道，这数量还有质量还有子宫条件，欧阳玲她十有八-九能怀孕。
可是，这大概并不是通往自由的路。
生育没有么简单。
…………
下午下手术班后，因为首次遇到“形婚”夫妻，挺突然地，应笑就想解解这些人的婚姻、生育——他们都要小孩子吗？还是只是一小部分呢？
恰好穆济生刚答应神经外科的叶任今天晚上过去一趟，现在不能一起回家，应笑便在办公室内打开网页搜一儿。
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应笑看得整人都不太好——
些形婚的网站上，大部分的女同『性』恋都不想要小孩子，可90%上的男同『性』恋都说喜欢小孩子。而根据应笑的解，剩下的10%也许坏，也许只是想先结婚再反悔——既然妻子不敢单身，大概率也不敢离婚，威胁威胁『逼』迫『逼』迫，对方可能就答应。而且，帖子里面往往是相貌、家庭等“条件”好的，就直白地说想要孩子，而“条件”不好的，就说不做要求，这像是男方增加竞争力的一种手段。真不要的肯定也有，然而确好难分辨。应笑觉得，女方好像她上学时验用的小白鼠，用自己的一辈子做危险的验。
而“要孩子”的形婚夫妻呢，方式都是试管婴儿。
接着，随着孩子，附加条件就也来：“因为要做试管婴儿，双方要领真结婚证”“经常看望两家父母”“男方女方需要同住，为孩子营造家庭氛围”“女方最好孝顺、贤惠”……应笑觉得这跟真婚在没有什么区，非要说区，就是要签婚协议等等东西，女方不能拿到男方婚婚后一切财产，干什么都得aa。
于如何养大小孩，些帖子想得超美。应笑总结一下下，基本是有四种套餐：第一种是生两孩子，一人一，自己养自己的；第种是两人共同抚养、教育一孩子；第三种是男方花钱、男方抚养，孩子也是男方的；第四种是女方抚养三年，等到孩子上幼儿园就由男方权接管。其中有些提到“经济补偿”，比如男方提供婚房——房子虽说是婚房但是女方省房租，或者男方给彩礼……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应笑看来看去，这也就是有偿代孕和无偿代孕的区。甚至说，帖子里的“经济补偿”都没超过黑中介！而且，不光代孕，女方还要兼育儿嫂！
应笑想：这世界太不公正，这些姑娘好傻好傻呀。
她自己，作为三甲医院生殖中心的治医生，她是不是不经意间也为她们做过试管呢？
…………
应笑自己去食堂，要一盘茄汁肉丸盖浇饭，还要一杯豆浆，吃饱喝足之后又回办公室玩儿，一直到晚上九，才溜达去云京三院神经外科的手术室，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正好等到穆济生下班回家。穆济生说，神经外科一位患者肿瘤已经压迫到脑部蝶鞍区结构，压迫到视神经，患者双眼视力很差，必须立刻上手术台，否则双眼可能失明，可患者有着36周的身孕。因此，神经外科、『妇』产科几医生和穆济生决定今天就动手术，在同一次身麻醉中做完肿瘤切除和剖宫产。剖宫产是9结束的，穆济生刚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看宝宝，所，如果宝宝一切正常他马上就可回家。
应笑才刚走进走廊，不远处一间手术室的大铁门就打开，一护士推着宝宝的辐『射』台走出来。应笑知道穆济生肯定就在间屋子，于是赶紧跑过去。
探头探脑地瞧瞧，果然，穆济生在辐『射』台后正迈着腿走出来！而非常新奇的是，他身后的医生护士部都在啪啪鼓掌！!
“咦，”应笑迎上去，问，“你解决疑难杂症吗？”
“没有，”穆济生轻轻摇头，“36周，所有器官都发育好。他们只是……总在接触疾病、亡，对于诞生在神经外科手术室的新生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罢。”
应笑笑：“原来如此。”
电影里、小说中，一新生命的诞生总能扫去一切阴霾。“新生”，多美好的一词啊。虽然世界不都是美好动人的东西，可来到这烟火人间，开启一段人生旅程，永远是值得期待的。
应笑问：“患者妈妈的眼睛能治好吗？”
“叶任说视力应该可改善，她脑部的肿瘤应该也是良『性』的。”穆济生道，“患者本人有很强的恢复视力的欲望。她说，她一定要亲眼看看自己孩子的样子。”
“……嗯。”应笑轻轻地道，“一定可的，我想。”
应笑的心又重新敞亮起来。
穆济生回新生儿科安置好新的宝宝，又与当晚值班的一三线医生交代下，就收拾东西、换好衣服，与应笑一起回天天家园。
在自己家的大门，应笑右手在包包里掏掏，未果，又掏掏，还是未果。
“咦？？啊咧？？”应笑急，站在门将包里的所有东西掏出来，塞在穆济生的手里，两手掰着空空如也的包包的两边拉链，两只眼睛使劲儿看，恨不得能钻进包里，问：“我钥匙呢？？！！”
天天家园是老小区，这房子又是租的，并不是指纹锁或密码锁。
穆济生一边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确认没有钥匙混在里面，一边问：“你确定在包里面吗。”
应笑爪子在包里面『摸』来『摸』去反复划拉：“应该在呀……不、不对。”她的动作停下来，“我想起来，我的钥匙在门里面……！我去，我昨晚上丢垃圾时只拿垃圾和钥匙。结果垃圾袋子有破，我出电梯后左手一直托着来着！回家后手太脏，我就先把钥匙搁在鞋架子上，自己去洗手！然后居然就忘……今天早上我出门时着急上班着急上手术，带上门就去医院，也没反锁。”
穆济生说：“房东有备用钥匙。”
“我知道。”应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但是现在10多，太晚。房东大人最早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过来，地铁马上就停运。”他们房东租出去天天家园的两套房，一月一共有两万多的房租，自己搬去云京市比较偏僻的一区，住大房子。她不开车，一来一回坐地铁要两小时，合同上说房东开锁一次要交80块钱。
应笑真的气她自己：“哎，我先问问房东大人能不能请开锁公司吧。”她觉得这种事儿不太好先斩后奏，需要征得房东同意。
穆济生颔首。
应笑暂时挪腾到穆济生家的大客厅。她发微信，又发短信，然而房东一直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多钟就睡觉。总之，半小时过去，微信短信都没动静。11多，这时候也不方便再给房东打电话。
“怎么办呢？”应笑好惆怅，“难道真要住宾馆吗？”云京三院后门这边并没有什么宾馆，她还需要一路走到正门面的大马路去，可现在都11……啊，好累。
“住宾馆干什么。”穆济生淡淡地道，“在次卧睡一晚就得。”
“唔……”应笑说，“我刚就是客气客气，我才不去什么宾馆呢。”废话，当然只能同居一晚。穆济生家也同样是两室一厅，有两张床，他们又是男女朋友，应笑绝对相信穆济生。
穆济生：“……”
他站起来：“行吧。”
说完，穆济生洗一大碗草莓，又切一芒果，『插』上叉子端出来，说：“马上就要洗澡睡觉，少吃儿。”
“行。”应笑完不把自己当外人，她打开穆济生家的电视机，选他们这几天正在看的刑侦片，一边吃一边看一边吐槽，“哎，这里逻辑有些问题吧，坏蛋认识男女啊！”“哎，这里逻辑也不对吧——”倍速看完一集，应笑意犹未尽地道，“真好看！！”
穆济生望向应笑，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一直吐槽来着？”
“不一样。”应笑正『色』道，“bug有就有，剧情设置跌宕起伏狗血淋漓就行。这样顶多被吐槽，大家还是一边吐槽一边看。为逻辑不够精彩不够狗血才是致命的。大家纷纷弃剧，谁还管有没有bug。”
穆济生：“你还真是人间清醒。”
“好好11半。咱们赶紧洗澡睡觉。”应笑站起来，“你先洗吧。我昨晚上洗过头发，今天就不洗，冲冲就行。”
穆济生放下腿：“好。”
穆济生大概洗十五分钟。水声消失一阵子后，应笑看见穆济生的影子映在浴室拉门上，于是走过去：“对，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
看不见人挺扭的，应笑便一手抵住拉门，问：“我拉开？”
“行。”
得到允许，应笑左手加些力气，将磨砂门给拉开：“我突然想起来，晚上睡觉我穿什么呀？总不能穿白天的吧，都脏……哎呀我去！！！”
穆济生！！！穆济生他没穿上衣！！！
他好像刚刮完下巴，漂亮的眼睛望着面的镜子，正在用洗脸巾擦下颌骨。肩膀厚厚的，胸膛也厚厚的，胸还……八块腹肌消失在深蓝『色』睡裤的边缘。
应笑目瞪呆。可仔细想一想，一男人刮胡子时好像确不该穿上衣，穆济生也没什么『毛』病。
穆济生瞥向应笑：“嗯？穿什么？”他想想，用手里的白『毛』巾又擦擦两只手，随意放下白『毛』巾，“我拿一件睡衣或者衬衫吧。”
说完穆济生又随手梳梳头发，拿起洗手台上的大宝，挤一下，没挤出来，瓶子已经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