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姿张了张嘴, 没能说出话。
既然江念用这个语气问自己, 说明她心里还是很犹豫的。而有犹豫的心情, 恰恰说明了她终究对乔旭存有不舍。
江念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 不只是生活，在商场上她也因为心软的毛病被父亲江旸批评过许多次。樊姿不知道怎么评价姐姐这种性格, 往好了说，当年如果不是江念的善良和心软, 自己根本不会来到江家；可往坏了说, 她这样子很容易伤害自己。
幸好江念在心软的同时也明辨是非, 樊姿相信她不可能再对乔旭旧情复燃，可至于她心里有多少难过, 那就不是自己所能知晓的了。
想了想, 樊姿问道：“姐，我想问你，你到底是希望你们以后没有任何关联, 还是报复回去、让他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江念用手指划着床单，半天才说：“我希望我和他各走各的路, 谁也不难为谁。”
果然。樊姿料中了她的真实想法, 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乔旭曾是她的朋友, 江念是她救命恩人般的姐姐，樊姿对真正的朋友可以掏心掏肺地帮忙，但乔旭不止自己犯了错，现在还拉着她姐姐下水……说句不好听的，樊姿真想劝江念报复回去, 让乔旭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
只是如今江念都不想计较了，自己也没什么再劝她的立场。
樊姿拍拍她的手，道：“既然你不想毁了他，那就和咱爸说一声，意思意思就得了。姐，他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难过了，我心疼，咱爸咱妈也心疼。”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念一直维持的坚强面具瞬间崩裂，她盯着妹妹的眼睛，忽然坐起身来，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冬冬……”
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沉闷哭声从胸口处传来，樊姿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抱歉”。
等江念哭够了，樊姿把湿了一大片的针织衫脱下来，翻了件毛衣换上，然后给她打了盆冷水：“擦擦脸，不然小楠一会儿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江念破涕为笑：“你哪能欺负我，我欺负你还差不多。”
“是是，姐姐大人说得对，快把眼睛敷一敷，免得明天肿起来不好看。”樊姿拧干毛巾，递给她，“本来想用酸辣粉把你辣哭的，没想到你自己发泄出来了。”
江念把毛巾敷在眼睛上，说起话来满是鼻音：“合着你一开始就想算计我。”
樊姿讪讪地笑：“那一会儿小楠回来怎么办？我让她给你带的还是多麻多辣的……”
“……”江念把毛巾扯下来瞪她，“好啊你个冬冬，你这哪是想辣哭我，是想辣死我！”
姐妹俩说着玩笑话，刚刚发泄的事情被默契地翻篇，等钱楠回来，江念眼睛和鼻头的红已经褪下大半，看着没什么异样。
钱楠把带回来的酸辣粉放在桌面上，看见椅子上那件被换下来的针织衫，拿起它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清洗。
樊姿刚才生怕小楠问她衣服的事，惹得江念尴尬。好在小楠有眼力见，拿着衣服就走，没有多问。
房门关上，江念凑过来打开自己那份酸辣粉，红亮的辣椒飘在上方，扑面而来的辣味熏得她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叫道：“冬、冬！”
樊姿哈哈笑着抢过自己那碗：“你加油，我看好你！”
江念硬着头皮吃了一口，瞬间眼睛发红，下一秒，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冬冬！！”
樊姿笑得停不下来，给她姐扯了几张纸巾，边笑边把自己那碗推到江念面前：“我错了，你吃这份，我去祝希岚那里找点吃的。”
江念想到在公司一派威严的样子，到家人面前却玩闹成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接过这碗没有辣椒的酸辣粉，刚夹起一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说道：“说起来，我还没和你这个好朋友正式见过面呢。”
樊姿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和姐姐坦白她们的关系。
当年关于家人的事，她对季向秋是一瞒到底的，就算最后季向秋想要解决她的时候了解到她和江家有关系，对方似乎也没把这段关系放在眼里——毕竟那时候她为了和季向秋在一起，几乎和江家断了全部的联系。
一想到这个樊姿就心里难过，明明江家对她那么好，她却为了一个季向秋……
她连忙打住自己的思绪，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眼下她更需要思考一下要不要和姐姐坦白祝希岚的事。
如果坦白，她的家人会不会对她再失望一次？
可是江念前天打电话时对自己说，父母怕的不是她找同性，怕的是她遇人不淑……
她站在那里内心纠结，江念当即看出不对劲来，小声问：“冬冬，你之前试探我说自己要是又喜欢上女人怎么办……该不会就是这位祝小姐吧？”
樊姿知道瞒不过她，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江念看着她，激动地吸了口酸辣粉，说：“可以啊，我觉得那个小姑娘挺好的。”
“……”樊姿不知道怎么接下这话，叹口气，又坐了下来，小声道，“姐，说了你别生气，我和她……嗯，就……”
这宿舍隔音不算好，江念用气声问：“在一起啦？”
樊姿硬着头皮说：“嗯，前天晚上……”
筷子上的粉丝掉了下去，江念微微抬高音量：“晚上？！”
樊姿冷静地道：“……姐，什么都没发生。”
江念继续吃粉：“行了，你去找她吧，这事儿先不和爸妈说，今晚你给我好好讲一下她的情况。”
樊姿无奈应下，开门出去，刚好看见祝希岚从斜前方的房间出来。
“好巧，我刚好要去找你。”樊姿走到她面前，笑了笑，“有没有吃的，我让小楠买回来的酸辣粉太辣了。”
祝希岚微微皱起眉：“你想吃什么，我让助理去买。”
樊姿摆手拒绝：“太麻烦了，天也不早了，外面不安全，别让小姑娘出去了。你有什么现成的，我跟着混一口就行。”
无奈，祝希岚只好把她带进了房间。只见桌上剩了多半盒盒饭，菜吃了几口，米饭几乎没动过。
“今天没什么胃口，吃得有点少。”祝希岚解释道。
樊姿看着盒饭，觉得自己拿吃剩的盒饭回去好像不太好，但也不想饿一晚上肚子。祝希岚把自己吃过的盒饭盖上，从包里掏出一盒苏打饼干：“不能让你吃剩饭，饼干是助理的，你先拿回去吃。”
樊姿也没和她客气，接过饼干说了句“谢谢”，便打算回屋。然而她刚走出两步，衣角忽然被人拉住，被迫停了下来。
“在你屋子里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祝希岚的声音很低，樊姿回过头，看着她微有些忐忑的目光，道：“是家人。”
“我从来没听过你家里的事……”祝希岚说完，忙松开她摇起双手，“我没别的意思！好了，知道那个是你家人我就放心了，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
樊姿心里一软：“她刚才夸你是很好的女孩，以后我会带你见她。”
祝希岚点了点头，开门送她离开。樊姿对她笑笑，回到自己房间，心里还想着刚刚对她的承诺。
她不会轻易对别人承诺什么，但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樊姿真心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再辜负祝希岚，等到两人关系稳定一段时间，她一定会带她见见江念。
希望这一次，她找到的是父母口中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