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 把在场三个小辈都吓到了。
江念惊讶她爸竟然如此开明, 樊姿和祝希岚则又惊又喜,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状, 江母埋怨地看了眼丈夫，说：“瞧你把孩子们吓得。”
祝希岚闻言立刻回过神, 嘴角高高扬起，清脆地叫道：“爸, 妈。”
江旸应了一声, 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给她：“我在冬冬公司那里还留有一些股份, 你回去以后好好看看合同，我把这些股份全部转让给你, 就当是我们冬冬的嫁妆。以后你们真遇上什么事, 也能有条后路。”
听见“嫁妆”两个字，樊姿老皮老脸的，难得产生了几分害羞, 笑着抿起嘴。
“谢谢爸。”祝希岚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便没有含糊地接过文件, “我的嫁妆还在准备, 等我准备好了, 一定送到冬冬手上。”
江母也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过得好就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江念突然凑过来问：“爸妈，我要是也找个好媳妇回来，你们能不能也用这么好的态度对她啊？”
樊姿心里“咯噔”一声, 原本模糊的猜测顿时清晰起来。
她看向养父母，见两位长辈脸上的笑容一齐僵住，这让樊姿产生深深的负罪感。
糟糕，江念该不会真的……
家里两个女儿，有一个出柜也就算了，要是两个都出柜……
樊姿毕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虽然这些年里已经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亲人，可现在，养父母会不会觉得是她把江念影响了？
而且，即使他们不这样想，她也会有这样的愧疚。
樊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回头去看江念，后悔得要死。
她就不该和姐姐多说自己和祝希岚的事，现在把人带弯了可怎么办？
一家人都在沉默，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江念脸上无所谓的笑渐渐收起，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忽然听江母开口道：“只要那个孩子是值得托付的好人，你和她在一起过得开心，我和你爸都没意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当然希望你能结婚生子，但如果那不是你想要的人生，我们不逼迫你。”
一席话说得江念眼圈泛红，忙扯出笑容说：“妈你想多了，我就好奇问一问，你这煽情的，都要把我说哭了。”
樊姿无力地靠在祝希岚胳膊上，忽然想到，如果她的亲生父母在世，会这样开明地接受她出柜吗？
他们会在那个世界祝福她们吗？
有一个地方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现在忽然想过去看看。
时间有点晚了，祝希岚回去不太方便，江家父母留她在这里住一宿，让方姨为她收拾出客房。
樊姿在两位长辈看不见的地方对女朋友吐吐舌头，她们老妻老妻的，竟然还要分房睡。
江念看到她们的小动作，摸摸下巴说：“她们都结婚了，分房不好吧？”
“……”江母沉默一瞬，让方嫂继续回去休息了。
上楼的时候，樊姿给江念点了个赞，偷偷说：“干得漂亮，明天晚上给你做饭吃。”
“成交~”江念揉揉她的头发，然后坏笑着眯起眼睛，“早点休息，不要睡得太晚哟。”
“……”樊姿瞪她一眼，“能不能正经一点！”
江念低声惊呼：“我怎么不正经了，我们以前一个被窝睡觉，哪次不偷偷聊天到半夜？”
樊姿：“……”
行吧！
晚上洗完澡，祝希岚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樊姿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读着。
她很喜欢和樊姿在一起时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将毛巾扔到一旁，小狗似的扑到床上，半湿的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
“在看什么？”
“工作室最近交上来的一本小说，想签影视版权，我来看看。”樊姿放下书，抓抓她的头发，“还没干呢，下去吹一下。”
祝希岚直勾勾地盯着她，樊姿笑了下，说：“我给你吹。”
起身到浴室取来吹风机，祝希岚乖乖坐在椅子上，樊姿温柔地拨弄她的头发。等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她在吹风的噪音中低声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祝希岚没听清，回头关了她手上的吹风机问：“你说什么？”
樊姿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肩窝处。
“你相信重生吗？”
她没头没脑地问这种问题，祝希岚愣了下，说：“小说里那种吗？死了以后又回到几年前的。”
“嗯，”樊姿把她搂紧了点，“我曾经死过一次，后来，我回到了五年前生日的第二天。”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她讲了很久，对方听了很久。听到最后，祝希岚攥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我应该再勇敢一点，或者说，我应该再努力一点，努力到能完全保护你的程度，你就不会被陷害了。”
樊姿笑了，她的小姑娘啊，总是能给她最暖心的回答。
不是怀疑真假，不是埋怨前世没能在一起，而是对她道歉，只因为没能保护好她。
樊姿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还好我回来了，不然你就要背一辈子‘白眼狼’的黑锅了。”
“我又不想做第三者，在你有另一半的时候，我当然要和你保持疏远的态度啊。”祝希岚说着说着，终于有了点莫名的委屈，“所以说，你前世的我到最后都没能和你表白！太挫了！”
樊姿扑哧一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都不埋怨一下我前世对你的误会吗？”
“埋怨啊，我心里埋怨，不告诉你，这样显得我特别大度。”祝希岚偏过头，两人呼吸交缠，她脸上染了层薄红，“女朋友这么懂事，还不给她个奖励？”
樊姿笑她：“都叫爸妈了，还自称女朋友。”
祝希岚脸上更红了：“那叫什么？老婆？媳妇？亲爱的？达令？”
“夫人，”樊姿抿唇笑着，“我觉得这个好。”
多年的台词功底下，她将这两个字说得极好听，又是因为说在耳边，平平无奇的两个字，竟是格外动听。
祝希岚低声说了句“好”，两人鼻尖相抵，樊姿将手插|进她的发丝间，温柔地吻了上去。
气息缱绻缠绵，吻过无数次的唇，含在嘴里，仍有第一次拥有时的悸动。
压在她心底的秘密说出口，终于得以解脱。樊姿呼吸渐渐乱了，空出一只手去解祝希岚的睡衣，刚把蝴蝶结拽开，房门忽然被敲响。
江念憋着笑说：“咳咳，冬冬啊，明天早上你还要送希岚去上班，不要太晚睡。”
樊姿：“……知道了。”
江念咂咂嘴回房，其实她也不愿意做这种打扰别人的事啊。但是刚才路过父亲书房，她看见父母二人满脸凝重，在低声讨论某新婚妻妻同住一屋的事，为了两位老人家晚上能睡个好觉，她只好来友情提示一下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祝希岚在她怀里闷头直笑：“我们好像在偷情啊。”
“……”樊姿揉乱她的头发，“瞎说什么呢，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能说是偷情。”
祝希岚“哦”了一声，语气很是欢快。樊姿把她头发梳顺，想了想，说：“岚岚，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几天后，祝希岚调出半天假期，陪樊姿开车到郊区的墓园。
下车后走了十几分钟，两人将手捧的花束放在墓碑前，祝希岚鞠躬三次，说：“叔叔阿姨好，我是冬冬的妻子，叫祝希岚。没有你们的同意，我不敢对你们改口，但是我真的很爱你们的女儿，谢谢你们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会和你们一样永远珍视她。”
昨夜下过雨，今天的风吹到身上还透着丝丝的凉意。樊姿抱着手臂，与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对视，眼眶渐渐泛红。
她在心里默默和他们对话，好像这样比直接说出口更容易被他们听见。
“爸，妈，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我死而复生、重来一次。后来觉得，也许是你们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早早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所以让我回来弥补遗憾，把错过的家人、爱人、朋友一一找回来。”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樊姿蹲下|身，把花束又摆正了些。
“妈，我记得以前爸爸总会买花给你，你看这一束你喜不喜欢？我找了一个和我相同性别的爱人，她特别好，又漂亮又聪明，对了爸，你不是喜欢和我妈一起看电影吗？她拍了好几部好电影，你肯定喜欢。还有我，我也拍过几部电影了，其中有一部是音乐电影，你们也会喜欢的吧？小时候你们给我唱《音乐之声》里的歌，我还记得呢。”
祝希岚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樊姿捉住她擦眼泪的手紧紧握住，继续在心里诉说。
“反正你们早早就抛下我、不管我了，这爱人我认定了，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么多年了，你们都不入梦让我看看，现在我人都来你们面前了，你们总要礼尚往来，也让我瞧两眼了吧？”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最后张开嘴，哑着声音唤道：“爸，妈。”
祝希岚不知什么时候也落下泪，抱住樊姿安抚她。
回到车上，樊姿缓了一会儿，看祝希岚眼角还泛着红，无奈地问：“你跟着我哭什么，下午把肿眼睛的你送回去，刘晴不得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最爱的人难过，我当然也难过。”祝希岚凑过来亲亲她的嘴角，“开心点，未来有我。”
回到市区已经是中午，两人简单吃过午饭，樊姿将祝希岚送去公司，自己开车去了工作室。
钱楠见到她来，立刻到她办公室，递给她一袋东西。
“和预想有些不一样，不是季向秋动的手。”
樊姿并不惊讶地问：“是谁？”
钱楠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窝内斗啊，”樊姿勾起嘴角，“那就一个一个来。”
钱楠指了指牛皮纸袋说：“这里是一些照片和文字资料截图，樊姐你先看着，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樊姿应了声，低头去看钱楠整理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