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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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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染坐直了身,她看着聂寒山,放缓了语气说道:“大当家不妨与我说说你打算如何将永州交给我,古羌人不会认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主。”

聂寒山说:“古羌人没你想象的那样不明事理,你以为大虞内乱,这些蝇营狗苟他们一点都不清楚吗?再说了,我说话好歹有些分量,不至于让你落为众矢之的。”

卓染收回了目光,她说:“大当家需要我做什么?”

聂寒山摇了摇头:“你先别急啊,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帮你。在此之前你还是先了解一下这些古羌人的过去。”

“过去?”卓染抬眸,“大当家,古羌的过去无非就是他们怎样从弱到强,怎样在磨合当中发现了其实他们不限于渃溪以西而居,怎样做出这些令人不齿之事,都是没有特色的故事,听来何用?”

“你对古羌偏见颇深。”聂寒山叹息一声,“卓司业,你不应该因为某一个点就对古羌全盘否定,这些年他们在永州也过得很是安逸,不在战场上他们才会卸下爪牙,所以不论如何说,你都不应该牵扯上这些无辜的人。”

卓染冷冷一笑:“并非我睚眦必报。当年永州百姓也是这样无辜,他们不照样是屠城么?既然他们都没有生出任何愧疚之意,且在这乱世之中,又为何叫我反过来去同情他们?这对我不公平。”

“这不是以公平定论的,”聂寒山沉声说,“卓司业,你想要坐上皇位,首要之事就是将这些不能服众的心思全部扼杀掉。要做心怀天下之人,你就必须承受痛苦。”

“有谁说过做皇帝就一定要宽宏大量?”卓染不甚赞同,她说,“没有谁规定一定要以德服人,他们若是不认,我可以打到他们认为止,所谓德行品质那都是去形容谪仙一般的人物的。先前那些年,不管是北骊的尚洛秋,还是太傅韩从忠,也算上易东的冯千石吧,他们都是将一身忠骨诠释的淋漓尽致,不管是战死也好,归隐也好,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去坚持,但你能保证他们就是对的吗?在我眼里,始终盲目坚持一些不可能的事那就是愚蠢,我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古羌十部,那就自然没有什么手下留情的可能,他们做的事旁人可以不记得,但我不行。”

聂寒山微微皱眉,卓染接着说:“大当家或许不理解我为何如此偏执。你调查过我,定是知道我在皋都的事情,当时我刚到皇城,在诏狱里生不如死,我一面求着有人来救我,一面又想着尽快了结自己,不再受这些苦楚,可是那时我身边还有一些为了我拼命的人,我不想辜负他们,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可后来我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有目的的接近我。太傅想要太平盛世,可他只是孤岩上一颗久经风霜的枯树,他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定是觉得我心中仇恨未消,这是绝佳的无柄之刃,可以锋利到伤到他自己。虽然这样说有些没良心,但是这是事实,我们都是臣服夙愿的可怜人,相互汲取利益,我对太傅感激不尽,却也难过他当初该选了我来替他做事,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做好人的料子,到了现在我依然不是,尽管太傅为我铺了那么多路。”

聂寒山看着卓染:“照卓司业的意思来说,这世上所有真情都是惺惺作态?你太不信任身边的人了,这样很难得民心的。”

“我要民心何用?”卓染笑了笑,“虽然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同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我要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发现你还不是很明白做皇帝是什么概念。”聂寒山说,“你且听听我与你说的。方才要你知道古羌的过去并不是让你知道他们有多悲惨。卓司业满腹经纶,又是永州才女,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但你不能装不明白。古羌从弱到强,那是大势所趋,他们人虽然不多,但贵在团结,他们能很短时间内意识到这个问题,从零散到如今这样快要大一统,这就是阿格木拉的能力。他知道只有团结古羌才能不受人压迫,你换一个思路看,将大虞和古羌反过来,古羌地位低所以一直被威胁恐吓,时时都得要防御自己,他们不想死就只能奋起反抗,这不是和如今大虞是一般的吗?古羌可以迅速集结就是因为阿格木拉的想法深入人心,所以他们才愿意追随,古羌才能达到这样的境地。可现在对于你来说,你就是和阿格木拉一样的人,你要做的就是聚集民心,让所有人对你马首是瞻,这样才能尽快完成永新涂三州的编排。”

“那你的意思还是要我去与那些古羌人打交道?”

“打交道是必然的。”聂寒山说,“卓司业,这永新涂三州不是表面如此风平浪静,你要拿下这里难道是要将古羌人赶尽杀绝吗,这不是你的初衷也不是良策,再说了这么多都是古羌人,你杀完了这就是三座空城。”

卓染挑着眉:“人心难测,你不怕他们反过来对我们不利吗?大当家,你清楚我不会轻易相信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手,你若是给了我这样一个建议,那还不如我自己来。”

“你不行。”聂寒山郑重摇了摇头,“卓司业,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我苦口婆心劝你,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古羌不是好惹的,我也不是好说话的。你要做什么,都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卓染前倾了身:“是么?”

“你现在在永州,是在我的地盘上,你敢随意动手吗?”聂寒山反问道。

卓染扯了扯唇角。她目光凝结在某处不动了,她不怕聂寒山,也不在乎与他撕破脸皮,反正交情也只有这两天,可唯一忧虑的,就是她不能帮厉埏川守好这里。

古羌攻了北骊,定北关是北骊以南的唯一一道防线,永新涂三州若是还在聂寒山手里,对北骊来说就是后顾之忧。可卓染没那样的胸襟气魄,那时永娘和康盛安的死她勉强还有点自责,杀了五十六的无辜狱卒她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愧疚,但时间一长,她似乎没有什么太过浓烈的感情,就像是习以为常那样,她潜意识里会告诉自己,他们死得其所没有什么可值得怜惜的,尽管杀人的是她自己。

卓染逐渐接受了自己不是个好人。她不是没有野心,也不是没有能力,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目的,她要夺皇位才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她只是为了将严承轩拉下来,就像她一门心思想杀了李成如一样,她只是想复仇,想看着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卓染不是圣贤,她虽然知道古人之事,知道书中微言大义,明白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良臣忠骨,她想杀的人越多,想做的坏事越多,就与她内心的所谓正直道义背道而驰。读书人,才女,这些高贵纯洁的词就像转瞬即逝的微风,拂过卓染心房却轻飘飘地走了,留下来的全是反感。她厌恶自己这副可恶的嘴脸,但她没有办法,她太会隐藏起来,可只有在厉埏川面前,她才会完全暴露出来。她不清楚旁人如何看她,但厉埏川的眼神永远只有心疼,她相信厉埏川不会骗她,不会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无论她做过什么。

也算是厉埏川惯着她。厉埏川从来不说卓染这些隐藏起来的乖戾,他只会默默用自己的方式将它们全部转化,可一旦他离开了,这种枷锁没有了,卓染就原形毕露。

她也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控制。

这本来就算不上她的错,任何人陪着她走上一圈,都会受不了这种跌宕起伏的经历,或许没人能坚持到现在,可能早就沦做孤魂野鬼了。

卓染不想变得这样坏,可是所有人都不允许。她想了很多,聂寒山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卓染侧眸看着聂寒山:“我可以听你的。不过,你方才说的什么过去,现在可以讲给我听吗?”

聂寒山候了许久卓染才回了话,意思显而易见,卓染可以听他的话。聂寒山没想到卓染说服自己的时间会这样短,他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夸了一场,面上却很平静:“古羌的过去很简单。卓司业有读过古羌纪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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