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喜事，大西村有祭拜圣母娘娘的习俗。 谁家生小孩了、小孩剃满月头了、娶媳妇嫁闺女了、逢十生日了、升学高中了、百岁以上的老人过世了…… 都要去圣母娘娘庙祭拜圣母娘娘。 拜完之后带回两担灵泉水，可以祈福增寿。 每逢初一十五，也要去圣母娘娘庙挑一担水回来，两千几百年从未中断。 “难道灵泉水真的有毒？我们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基本上都开始看不见了。” “猪条他二大伯明天六十岁生日，昨天晚上我在他店里拿了包烟，他没打我。” “小结生，又去偷东西！” 大龅牙甩手一个大头皮，打得小豁嘴龇牙咧嘴。 他跳着脚解释道：“不是啊，他孙子斗鸡输给我。” “奶奶个腿，又去骗小孩。” 再来一个大头皮，小豁嘴不吱声了。 “我并非危言耸。放射性物质导致眼球干涩，严重者造成视网膜脱落，这种病例在国际社会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五六十岁肾气明显衰落，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你们村的睁眼瞎会越来越多。” “那怎么办？俞医生一定要救救我们呀。”句月娘撸着麻花辫的发梢，她满脸焦急，脑子里尽是村中长老们拄着拐棍踽踽独行的背影。 俞天恩把手一摊：“怎么救？你让他们两个人上山取水样回来，然后把我放走？” “不能放。”小豁嘴猛地喊了一嗓子，触碰到句月娘忧心忡忡的眼神，他又改口说道：“不是我不肯放，村长爷爷交待过，让我和牙叔照顾好他们的。知道照顾是什么意思吗？就是看紧他，别让他逃走。” “那你们等着变成睁眼瞎吧，那个猪啥啥的二大伯，说不定还能治好。” 俞天恩摇着团扇，躺到边上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大家不要慌，我看老村长的意思已经相信俞医生了，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做乡亲们的思想工作。” 丁禹大手一摆，略微沉吟之后继续说道：“对了，那个考古队到底怎么回事？村口玩水的孩子们是你们故意设置的岗哨吧？” “呵呵呵，丁同志果然聪明。其实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龅牙把小豁嘴拨到边上，他从褪了色的的确良衬衫口袋里掏出勇士牌香烟发了一圈说：“前阵子采石场炸石头，不是炸出好多玉器吗？市里考古队的同志专门检测过了，说是春秋时期，从吴王宫里流出来的。” “在考古队没有赶到现场的时候，附近村民把好多玉器抢回家了。市文物局急于收回这些玉器，就让镇领导和那个考古队的张领导挨家挨户做动员，希望乡亲们把捡回来的玉器交给政府。” “可是村民们不答应呐，凭什么说收就收？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一不偷二不抢，野地里光明正大捡回来的。” “后来考古队的张领导答应出钱收购，可是他们出的价钱不地道，一块玉佩八毛钱，一只玉坠儿两毛五。乡亲们又不是傻子，政府肯出钱收购的肯定是好东西。所以大部分人不肯上交，张领导忙活了四五天，听说才收回去七十五件。” “这不是领导们不死心吗？挨家挨户做工作，把价格提高到两块八一件。听说我们村也有人捡到玉器了，老村长召开全村大会，这几天考古队的领导们经常往大西村跑。” “搅得人觉都睡不安稳，最可气的是，我们村其实分为两部分。东北角住的都是外姓人，他们离采石场近，捡回来不少好东西。” “可是我们本姓人没有捡呐。等我们听到消息，附近的村民早把玉器捡光了。所以老村长在界桥上安排了岗哨，为的是防止考古队的人再来骚扰。” “既然没有捡，跟考古队的人说清楚不就行了？” 周建军插口问道。 大龅牙摆了摆手：“凭我们自己说，他们会相信吗？一听到炸出玉器的消息，老村长立马让我和德才赶过去。我的天，乌泱泱全是人头，我们根本挤不进去。” “你们知道的，大西本姓人纪律性很好的，要不然我们村能存在两千多年没有消失？” “就是，我们本姓人都是贵族后代，大西村规模最大的时候，人口超过两万五。” 小豁嘴拍着胸脯自豪地说。 丁禹大惊：“这么大的规模？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 “史书算个屁啊，要不是宗祠被小鬼子炸毁了，让你看看我们五姓人的族谱。” 小豁嘴介绍，大西村五大姓：句、余、杨、李、柳。以灵泉圣水为界，东北角上住的都是外姓人。捡玉器的是外姓人的村子，跟他们本姓村无关。 “考古队再敢不相信我们，我就去村长爷爷家敲锣。” “敲锣？”丁禹开始好奇起来。 “哼！铜锣一响，千军万马。别看我们村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人，真要是组织起来，他考古队别想踏过界桥一步。” 小豁嘴越说越得意，这家伙摩拳擦掌，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你就别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人家考古队只是过来做调查工作，德才你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句月娘拎着茶壶，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劝小豁嘴。 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丁禹发现小豁嘴说话的时候，大龅牙一直拿眼睛瞪他。 就在这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跑过来：“修文叔，考古队的坏人走掉了，村长爷爷让你们把客人带过去。” 奶声奶气的，话都说不清楚。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三丫乖，不哭不哭，姨拿钱给你买冰棍儿吃。” 扶起哭得正来劲的小丫头，句月娘牵着她的小手，去里屋零钱包里取了五分钱出来。 泪水还在往下掉，小丫头抓住五分钱，她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一溜烟跑走了。 “走吧，村长原谅你了。” 大龅牙把蒲扇放到八仙桌上，领着丁禹他们往村委会走了过去。 “你咋知道村长爷爷不怪俞医生的？” 小豁嘴追着大龅牙问，被大龅牙掐住脖子推到边上：“小结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村长不是让三丫带话了吗？把客人们带过去，听见没有？客人这两个字需要我解释吗？” 趁着他们打打闹闹，周建军扯了扯丁禹的腰带：“这个村子不简单，别趟浑水，想办法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