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块上一个字都没有写，画了个顶天立地的牛魔王。 “挺有画画天赋，小崽子像我。” 纵然不见只言片语，看到顾铁生专门给他制作的纸条，丁禹的心情格外高兴。 “跟你说了多少遍，人家有名有姓，不能崽子崽子的喊了。” “呵呵，习惯了，我尽量改。” 丁禹乐呵呵地打量着豆腐块上的牛魔王。 用铅笔画的。两只手举得高高的，手掌平摊托着白云。脚踩绿鱼鳞厚底战靴，地上长满青草。 草地上还有三只羊，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孩子可想你了，只是嘴上不肯说。你看我天天带着他，不也不肯随豆豆喊我妈妈吗？” 梁倩菱以为丁禹真和铁生怄气，抓着他的手轻声安慰。 丁禹拿大拇指顶了顶她的手掌心，乐呵呵地说：“还真以为我跟他怄气？都是闹着玩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提醒梁倩菱说：“以后离周建军远点，别耽误人家找对象。” “瞎说什么呀你？”气得梁倩菱抽了他一巴掌：“没见过这么没正形的，连自家兄弟都不放心。” 丁禹尬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梁倩菱接下去说：“不过你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老大不小的人了，建军条件那么好，应该给他介绍个漂亮女朋友。” “就你？成天窝在家里带孩子，能给他弄出女朋友来？” 说到女朋友，梁倩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拿着蒲扇给丁禹扇了两下说：“前几天吴阿爹来过的，说长青大哥又在家里耍脾气，问月娘什么时候来。” 闻言大惊，丁禹暗说一声不好。 吴长青成天在家里醉酒当歌，这次出来得匆忙，没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 什么时候回吴都还说不定，吴老爷子的邻居们估计又要闹了。 “月娘的事情暂时不急，这次你回去，替我去西花街五十八号走一趟。长青大哥在家里折腾，邻居们实在受不了，我答应陪她们损失费的。” “嗯，你要听俞大哥的话。铁生一个人留在吴都我不放心，再说了，也不能一直麻烦二婶，她身体也不是特别好。” “二婶怎么了？”丁禹问。 梁倩菱的脸突然红了，她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肯说。 在丁禹的再三追问下，梁倩菱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趴到丁禹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了一句：“前天送铁生去她家里，二婶一直干呕心，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啥？” “啥什么啥？走，弄你到院子里透透气。” 吓得丁禹叫出声来，正好周建军“哐当”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俞天恩、邱小璐，还有凡大爷，凡大娘在外面照看小孩。 四个人不由分说，招呼梁倩菱顶好房门，连着半扇床板，把丁禹抬到院子里。 “我说没问题吧？哈哈哈，床板一块一块的，抬四块正好。” 凡大爷哈哈大笑，日间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 院子里可热闹了，正中间偏西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豆豆和俞东来睡在临时搭建的小凉床里，外面罩着白纱蚊帐，用不着担心蚊子。 凉亭里摆着八仙桌，四张长条凳，桌子上摆满了下酒菜和新鲜的时蔬。 还有一坛子老酒，贴着褪了色的红封条，看样子有些年头。 “连成没口福，这坛酒我们替他喝。” 凡大爷拍开封泥，往碗里倒酒。 丁禹靠在床板上，望着山边皎洁的明月调侃道：“恐怕是连成大叔的结亲酒吧？凡大爷存了多少年了？听说越城有生女儿埋酒的习俗，没想到连成大叔顶天立地伟男儿，大爷还要给他埋酒。” “你个残疾人，少说几句憋不死你。你再说，再说大爷把酒藏起来，想喝都喝不着。” 周建军端起酒碗，闭着眼睛咪了一口，他皱着眉头，满脸享受的模样。 凡大娘端着一大盆藤椒野山鸡，邱小璐帮着大娘收拾桌子。 就听凡大娘说：“真让小禹说对了，这酒呀，就是给连成准备的。就是可惜了哟，那孩子跟爹娘不是一条心。他爹看着别扭，已经喝掉三四坛了。” “不提他不提他。来，难得家里这么热闹。面前有酒的，统统端起来干一杯。” 凡老头甩开外面的大褂子，穿了条无袖对襟扣棉布汗衫，端着酒碗挨着个敬酒。 除了丁禹，其他人统统站起来相迎。 梁倩菱陪大家喝了一小口，端着酒碗，走到丁禹身边，让他尝一尝。 周建军立马借题发挥，说丁禹离不开老婆。还问俞天恩，他不在的时候，丁禹是不是跟他发嗲了。 俞天恩是个实诚人，酒桌上不知道怎么说话。他老婆邱小璐接过话头，反而把周建军损了一通。 吓得周建军抱拳作揖，再也不敢跟邱小璐斗嘴。可是邱小璐不放过他，两个人推杯换盏，一口气干下三碗酒。 凡大爷托着旱烟袋，乐呵呵地望着他们闹。凡大娘不喝酒，吃完饭钻到蚊帐里陪小宝宝。 转眼间又是三碗黄酒下肚，周建军感觉到酒劲上来了。 “嫂子豪杰呀，小弟甘拜下风。” “这才哪到哪？来，换大碗喝。” 真人不露相，没想到邱小璐是个女中豪杰。俞天恩腰杆挺得笔直，得意洋洋地问周建军：“以后还敢不敢作弄我？” “不敢不敢，有小璐嫂子护着你，谁敢欺负你呀。” “谁让你不找对象？瞧瞧人家小禹，年纪跟你一般大，女儿都会翻身了。” 凡大娘隔着蚊帐插话。 “哪能跟他比？像他这么有福气的人，天底下能有几个？” 周建军饮尽碗中酒，掏出香烟发了一圈。丁禹伸手准备接，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说：“少来，抽烟伤肺。再弄断几根骨头，没人伺候你。” 许是借了酒的缘故，周建军跟丁禹说话的时候，目光从梁倩菱的脸上不经意地瞥过。 梁倩菱夹了好几块藤椒野山鸡，放到周建军碗里说：“还好意思说别人，管管你自己吧。又是抽烟又是喝酒，不知道吃口菜垫垫肠胃。” 笑眯眯地望着自家媳妇儿，丁禹心里忽然觉得不是滋味。他赶忙压住即将冒上来的酸水，顺着梁倩菱的口吻说：“没错，倩菱说得在理。建军，小璐嫂子认识的姑娘多，让嫂子帮你介绍介绍。” “来，干掉这碗酒，对象的事，包在嫂子身上。” 邱小璐拍着俞天恩的肩膀站了起来。 周建军连连摇手：“饶了我吧小璐嫂子，我周建军就是个没出息的小混混，找对象的事再也别提。” “瞎说！谁说你是小混混的？老子跟他怼命。” 丁禹拍着床板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