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脸上满是坦然，没有丝毫慌乱。 路遥和沈知南都没有参与审讯，两人站在审讯室外，看着伍月的一举一动。 她淡然地让人觉得，这件事似乎真的与她无关。 路遥的视线落在她那只受伤的手指上，包裹手指的纱布上隐约还能看到丝丝血迹。 她目光一沉。 不过是一个小伤口，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好？ 难道她有自残倾向？ “她的家庭情况属实吗？”路遥问。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相信，伍月身上的担子会这么重。 一个女孩子，需要赡养留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凭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吗？ 这不现实。 沈知南翻看着资料，看到家庭情况那一栏时，他一愣，“是真的。” “你确定？”路遥不相信，伸手结果这份资料。 父母因车祸瘫痪，肇事者家庭困难，赔偿款至今未赔，外公外婆老年痴呆，爷爷残疾，奶奶捡垃圾分担家庭压力。 看着这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路遥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竟然会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这些都只是伍月的说辞。 毕竟，一个人在这世上，不可能尝尽人世间的苦，会有那样的人，可成为那样的人，这样的概率太低了。 哪有人会全部摊上呢？ 可是，伍月摊上了。 路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开口好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知南，之前我觉得我成为孤儿很不幸，现在来看，有父母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所期盼的，全部都会成为她的负担，那还不如孤单一人。 沈知南合上这份资料，“你工作的时间还短，等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等你工作时间长了，你还会见到更惨的，这些都是小巫见大巫。 听到这话，路遥的心里更加堵得慌。 李安同情眼前这个女孩，传唤她的时候，她还在兼职的店里忙碌，可没办法，同情归同情，案子还是得进行下去。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伍月苍白着脸，摘掉口罩，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黑眼圈，她摇头：“什么时候能放我走，我一会还要去接夜班。” 李安一哽。 钱多多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他的心理素质比较强，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今天可能不能去接班了。” 伍月那双没有一点波动的眼睛回复了点神采，她的手不自觉抚摸手指上的纱布，怯生生地问：“为什么？” 李安呼出一口气，逐渐进入状态。 既然来软的装作不知道，那就公事公办了。 他拿出一张照片，举起问伍月，“认识照片这个人吗？” 伍月抬头一眼，照片的人是躺在解剖台上的龙丽珍，惨白的脸，乌黑的唇，都在向她阐述一个事实，这个人死了。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钱多多单刀直入，“解释吧，你是怎么杀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伍月猛地抬头，涣散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恢复正常，她惊呼：“我没有杀人！” 李安和钱多多对视一眼，李安问：“那你为什么撒谎说郭大忠是你亲戚。” “因为他太惨了，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的话，他的女儿根本就住不进来，我一时心软。”伍月快速解释。 他们听得一头雾水，“说清楚点。” 伍月突然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缓缓道来：“他们来过很多次，可优优的情况是在是太严重了，护士长没有报告主任，直接拒收了，让他们往更好的医院去，可优优加没有钱，他们不肯走，那天，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优优快不行了，郭大忠没有意识到孩子的病情有多严重，我擅作主张把孩子送到我们科室，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主任，这才收了优优。” 钱多多微眯着眼睛，“所以，这就是你得罪龙丽珍的理由？” 伍月死咬着下唇，双眼通红，“这些天你们不是调查过了吗，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她认为我不服，认为我越俎代庖，一直针对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我没有杀她，她也是死有余辜，她为了上位，得罪了那么多人，怎样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突然爆发的小白兔，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 路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伍月，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话锋一转，钱多多突然转移话题，“被针扎到的？” 伍月的神色突然变得慌张起来，伸手捂住纱布，眼神躲闪，“不......不是，这是我切菜切到的。” 有问题。 伍月这丫头，是不是觉得，只要她否认别人就会相信？ 钱多多不听她的话，反倒笃定地说：“龙丽珍记恨你，故意整你，那两天你精神恍惚，不小心被病人的针扎到手，她不让你上报，你家庭情况不好，付不起检查的费用，你因此怀恨在心，从而杀了她！” 啪！ 钱多多猛地拍案而起。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催命符，猛地敲在伍月的心上。 她惊恐地抬头，眼泪夺眶而出，“你胡说！我没有！” “不，你有。”钱多多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你积攒的怨气，终于在那天晚上爆发，你勒死她，将粪便涂抹她的全身，又将她的尸体吊在那边，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肮脏，唾弃她。” “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 伍月的精神逐渐崩溃，李安抬脚踹了一下钱多多的凳子，示意他可以了。 钱多多伸手抓了一下李安的手，示意他不要插手，李安一愣，看着他垂在桌下的手，久久没有反应。 路遥眸中闪过狡黠的光，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伍月手上的伤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一个经历了这么多风霜的女孩子，生活的哭没有把她压倒，上班的几个小时，就被领导压垮了吗？ 不对。 她很坚强，超乎常人的坚强，绝不可能因为这就垮了。 除非，因为领导的刁难，让她无法再顾及家里。 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顾及不了家里的老人，愤怒地杀了龙丽珍呢？ 除非，她的身体出问题了。 多数凶手，都有一个心理，贱命一条，把你拉下地狱，我只赚不亏。 路遥摸着下巴，随后打开扩音器，“伍月，一会儿结束之后，我会帮你查一下艾乙梅，传染病四项。” 一直不愈合的伤口。 她的免疫系统，可能已经受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