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落下，陈锋的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盯着沈知南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吃人的妖精，随时都有可能将沈知南碎尸万段。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他开始喃喃自语。 沈知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看他情绪失控一样。 长久的沉默，陈锋突然停下念叨，双眼通红的看向沈知南的位置。 他心里绷着的那根线，还是断了。 执念，是一个步入绝望的人的支撑点，一旦执念消失，这座外表看起来坚硬无比的桥梁，终是变得不堪一击。 哪怕只是一滴水，也可以让它在顷刻间坍塌。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陈锋嘴里依旧在说着这句话。 沈知南背靠凳子，手中不停转动的笔突然停下，将笔丢在桌上，他双手环胸，只字不语。 否认的声音消失，陈锋缓缓抬头，视线落下桌上的那支笔，他突然笑了，“我不会相信的，这是你的手段，你为了套我话的手段。”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沈知南摊开双手。 一脸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这彻底击垮了陈锋的心态，心中的执着被狠狠丢弃，他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 即使内心再怎么稳重，不管脸上表现得再怎么平静，那颗心，也是一颗不够成熟的心罢了。 “不可能……”陈锋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他怒吼道：“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不相信？ 呵—— 那又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到底还是太单纯了。 他以为他的一句话，能改变世界吗？ 天真——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沈知南起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陈锋。 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休息了。 至于陈锋，怕是要一夜无眠。 “你要去哪里，你等等，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你想去哪里，回来！你给我回来！” 由于剧烈的挣扎声，陈锋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沈知南却始终无动于衷。 这样的场面，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如此看来，这已经免疫了。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陈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眼泪汪汪地央求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跟你说话，哥哥，你原谅我。” 嗯？ 他又想干什么？ 沈知南冷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告诉你，作为交换，你把我妈的电话给我好不好？” 看来，陈锋心里这个坎，他是过不去了。 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想到这里，沈知南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去。 陈锋急了，眼泪鼻涕一起出，他歇斯底里地说：“你不敢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你就是个骗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信不信，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在即将踏出房门的一瞬间，沈知南又回头看了眼陈锋，缓缓道：“好自为之吧。” “你要去哪里？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号码，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回来！” “帮我打一个电话，我求求你，你帮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就算她不想回来，我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你还是不明白。”沈知南最后看了他一眼。 “她连个电话号码也不愿意留给你。”丢下这句话，沈知南伸手关上门。 他还没走出几步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我是你儿子，我找了你五年，我为了找你杀了我爸……” “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漫漫长夜中，陈锋的哭喊声不停回响着。 —— 这个案子基本全是尘埃落定，十二个小时后，专案组众人补充完能量，又纷纷进入工作模式。 路遥和沈知南来到陈锋家。 他家里的陈设没变，只是物是人非，近几年都不顾有人再踏入这间房子了。 沈知南戴上手套，将陈锋的手移开，露出里面的老式瓷砖，第二块瓷砖明显隆起。 抬手轻轻一抬，瓷砖就这么被抬起来，四四方方的瓷砖下，放着一个鞋盒。 看到这个盒子的瞬间，路遥一顿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个陈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用一个鞋盒，把这东西装好了，又放在自己的床底下，他不嫌味大吗？ 这是打算自己守着才安心？ 沈知南拍了拍盒子上的灰尘，一股尸体独有的腐臭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两人对视一眼，路遥整理一下手套，沈知南将这东西放在桌上，随后打开。 刹时，一股刺鼻熏眼的味道直冲脑门，确认里面的是什么之后，路遥迅速将那盒子关上。 她屏住呼吸，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没办法，这味道实在是太上头了。 “陈锋这小子也真够狠的。”沈知南说。 路遥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来，紧皱的眉头这才松懈下来，“他全部交代了吗？” 沈知南摇头，“具体作案过程还没有交代。” 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不说，等他慢慢接受现实，该说的还是会说，时间问题罢了。 “二十一岁。”路遥一边拿出证物袋，一边感叹道：“大好年华，就这么被毁了。” “一步错步步错，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沈知南接过路遥的工作，又开口道：“他为了找到他母亲，可以选择不择手段。” 可悲的人。 因为一个男人的无能无知，害了一个家庭。 路遥：“我在尘封的书桌上看到一本刑法典，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沈知南：“知法犯法，法能容情，但这绝不是他们挑战法律的理由。” 路遥目光灼灼，目光在这小房子里游荡，“底线，是一个人该有界限。” “那群人贩子呢？”路遥突然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停下脚步问。 沈知南似乎早就猜到路遥会问这个问题，长时间的搭档合作，他们俩之间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默契。 “案子已经移交给二组，这种案子是他们的强项，我们专案组全力配合，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十年，但根据你被绑架的那次事情顺藤摸瓜，已经彻底打击整个犯罪团伙，在警方的布控下，那群人一个也没想逃。” “事态的严重性和影响性极大，主要人员应该会被处于死刑。” 闻言，路遥不免松了一口气，望着陈旧的房间，她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放下。 这样就好。 这样最好。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东西已经拿到了，事情已经解决，两人并肩而行，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路遥单手放在门上，阳光从楼梯间投射进昏暗的楼道。 斑驳的门被纤纤玉手缓缓关上，一个家庭的故事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