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的人类表达情绪的方式，愤怒亦是如此。 但此时，师母眼中两者都没有，有的只是平静，几乎让人窒息的平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师母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路遥眼神躲闪，甚至不敢看她此时的面部表情。 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害怕。 哪怕是面对凶手的挑衅，面对顾清白的威胁，还有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的心始终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提起来过。 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死死握住，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就像一个等待上帝宣判罪行的恶徒，满眼皆是不安，满身皆不自在。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还想这么多干嘛。” 忽然间，师母再次将菜夹进她的碗里，温和的声音的随之响起，“人终有一死，何必为已经发生的错误，去折磨还在努力生存的活人，瑶瑶，你也该放下你的心理负担，你老师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她，不怪她吗？ 她哽咽抬头，视线触及到师母的两鬓斑白，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你对你老师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可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瑶瑶，你也是时候放下了。”师母放下筷子，目不转睛看着路遥。 放下吗？ 她的指尖颤抖，视线不自觉从师母脸上移开。 怎么可能放下啊...... 老师就那么死在她的怀里，鲜血染红她的双手，刺激她的神经。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及留下，就这么走了。 走得那么痛苦...... 凶手至今还在逍遥法外，这让她怎么放下啊...... 艰难吞咽唾液，她伸手，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泪水，“我......” 忽而开口，情绪直达大脑，泪腺开始分泌水渍，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做时，一张纸巾出现在眼前，她顿了顿，并没有伸手去接，怕自己会彻底控制不住情绪，更怕自己会突然爆发。 她没有看到，师母的眼睛中逐渐汇聚出一汪水渍，她慢慢起身，走到路遥面前，手放在她的肩上。 似是长舒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担忧，“师母就只剩下你了......” “你要是再出什么事的话，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我现在做着三个人的饭菜，还有两个人吃，你这样不顾及自己的安全，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对着两个空位置吃饭吗？” 轰隆！ 师母短短的一句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迸发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决堤而出。 是啊。 她又有什么资格不惜命？ 这条命是老师的，是师母的，她还要给师母养老送终。 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这具身体，非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师母见路遥低声抽泣，她终是没控制住自己，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手掌触碰到路遥脸上的纱布，她心头一紧。 不由自主说：“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就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你是想让我担心死吗？”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 一夜无眠。 春日的太阳带着冬雪的丝丝凉意，空气中的带着淡淡的植物香。 走在潮湿的街道上，后面有车行驶的声音，路遥没有回头，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她下意识看向身后。 正对上从车窗前探出的头，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莫北说：“不开心？” 路遥一脸疑问，他哪里看出她不开心了？ “没有。”即使是由也不会告诉你。 莫北皱眉，随即将车停在车位上，缉拿路遥不打算等自己，他连忙跟上，不一会儿便与路遥并肩而行。 侧目看见路遥沉重的脸色，他眸色微动，声音也缓了下来，“哭过了？” 闻言，路遥顿了顿脚步，深深看了一眼莫北，随即转身离开，并没有说什么。 见过不会聊天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 她现在才发现，莫北的情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甚至可以和沈知南相提并论。 等等。 想到这里，她忽然停下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沈知南那个奇葩？ “路警官，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莫北忽然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往前。 路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说什么？” 莫北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加入，你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我只是临时受聘的技术顾问，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专案组。” 等这个案子结束？ 这案子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莫北见路遥的表情没有变化，便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最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 好笑。 就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她们之间才见了几次面，他就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很了解她吗？ 真是可笑。 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路遥转身继续往办公室走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什么，如果你知道的话，那我谢谢你。”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路遥一脸疑惑，难道这不是正常的交谈方式吗？ “我......” “我知道你现在最想结束沈知南的案子，这几天我也仔细看了卷宗，并且找到一个目击证人，他可以证明，沈知南的强奸案，从头到尾都是顾清白一手策划。” 沈知南的强奸案，是顾清白一手策划的...... 路遥瞪着眼睛，眉眼间划过一抹惊诧，可理智还是使她冷静，“莫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先不说顾清白现在是专案组组长，就说沈知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 事实真就如此吗？ 面对路遥的不信任，莫北轻笑一声，“我确定，那人与顾清白沾点亲戚关系，当年做了伪证，后因个人原因退伍，三年前在工地上受伤，导致下半身瘫痪。” 他突然停下来，路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办公室，忽然停下来，面不改色，“然后呢？” “说起来，专案组的一些人与他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谁？ 路遥皱眉，“把话说明白点。” 她不喜欢听一半猜一半。 “莫娜。”莫北的声音逐渐变小，停在办公室门口，他弯下腰，在路遥耳边轻声喃语，“他是莫娜的前夫。” 什么...... 莫娜结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