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数万人在一个大校场上面一水排开，而且皇帝，枢密使这样的高官和大伙儿一起吃饭，这样得宴席，确实是热闹非凡。 但凡此生参加过这么一次，就这一次，便可以成为这些士兵们一身的谈资。 在白发苍苍的时候，月色之下，对着自己的孙儿吹着牛逼：“想当年，你爷爷和皇上一起吃饭喝酒，那个威风。”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夹杂着有些军汉端着酒杯到处找人敬酒，那气氛更是放开。 虽然有将领在侧，军汉们喝酒的时候，也忍不住小小的开始了酒令。 但是不多时，压抑着的酒令声音，便慢慢传开。 厮杀汉们自然不会什么斯文典雅的射覆之戏，但是他们的酒令反倒是更加的激烈。 “哥俩好啊！” “六六六啊！” “八仙过海！” “五魁首啊！” “喝，喝酒！” 有的新兵蛋子，虽说经历大战，但是酒令还真没有学会，只好看着老卒们的比斗发呆。 一旁的老卒便好为人师，诲人不倦。 “来来，你看，这一个手伸开是五，两个手是十，对不对。我们两个出手，然后来猜多少个指头，比如十，十五，二十！猜错了喝酒，懂不懂？” 新兵伸出手来，如有所思。 这时候老卒说道：“我们试试。”突然，老卒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然后口中大喝：“二十！” 新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伸出两只手，数了一数，说道：“十五！” 老卒大笑：“你看，年轻人就是学的快，你猜十五，对了，我猜二十，错了，所以我喝酒。” 于是从桌上酒坛子里面倒了一大口到碗里。喝了一大口！ 旁边便有老卒笑骂道：“你这个腌臜货色，自己伸出一只手，特么总数最多才十五，你猜二十，特么你是故意输的吧。寻酒也不用这么贱吧！哈哈哈！” 那老卒不以为意，笑道：“无妨无妨，看破不说破，兄弟才好做！”说完又喝了一口。 嘴里吼道“辣，太得劲了！” 大战期间，全军禁酒，而今日开禁，还是用的平日里军汉们喝不上的好酒，所以士兵们兴高采烈，整个校场，都充斥着欢乐的声音。 在赵匡胤离席后不久，魏羽也找机会，向同桌的将领告了个罪，离席而去。 不是魏羽不喜欢和军汉们相处，魏羽家中还有很多的退役军汉呢。 只是，一旦到了开封，尤其是刚才大军经过曹门大街，距离自己家小院，只有咫尺之远，魏羽的心里，早就飞出校场，飞向那城门附近，僻静但是悠闲的曹门小院了。 由于军将在宴席后都是在西门外的大营歇息，但是魏羽身份特殊，所以从校场出来，策马一路往东的也只有他一人。 看着曹门大街两旁的条幅，再看着街道上的市民们摩肩擦踵，挥袖成云的样子。 这才是活生生的开封府。 由于第二股大军明日才到，所以街市之上开封府的市民们又恢复了日常的样子。 店铺里面，客人拿着看上的东西不停得给店家讲着玩意儿有多么多么不好，店家依然秉承着“踏货才是买主”的原则，笑脸相迎。 街道两旁的菜摊上面，也有帮佣仆妇在和老板讨价还价，唾沫飞溅。 魏羽觉得，这些才真正让自己从战场上回来，这些才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一路遐想，一路小跑，魏羽骑着马，不多时，已经靠近了曹门小院。 眼光都快看到曹门小院转角处那一丛竹子了。 突然，魏羽觉得有些惊惶。 万里征程，辗转数月，家中人对自己是挂念已久，但是自己回家，居然两手空空。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贺知章的怯，原来是没有带东西，空手回家！ 怎么办? 如果只是说钱太俗了，再说家里几人都不缺钱。 契丹的东西，魏羽既是忘了，同时两军相争，确实也没有办法买什么契丹特产之类！ 总不成买开封府的东西，也太假模假样了点。 正在纠结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呼着：“公子，真的是公子回来了！” 抬头一看，却是兴高采烈的李嫂。 门子老张腿脚不便，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李嫂见到魏羽，满脸高兴，但是眼眶却是湿润了。 怕魏羽看出自己的窘迫，李嫂回身骂道：“你这个憨货，走快些，走快些，快来帮公子牵马！” 老张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走了上了，一手牵着马嚼头傍边的缰绳，一边说道：“听说大军还朝是直接到的校场，这老娘们便出门往校场这边看，都出来了七八趟了，还好给迎着了。” 看着家人，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的魏羽，突然变得瑟缩起来，只是憨憨的笑着，眼眶有些酸。 回家了！ 老张牵着马，魏羽看着一路的景致，都痴了。 家里面就李嫂老张两人，刘进贤今日里要忙着安排皇城司暗中护卫皇帝和一众高官，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王武到酒坊去了，南唐酒在今日宴饮之时，已经一扫而空，甚至还找了很多其余的高度酒酒坊的酒才勉强支应过去。 而香水铺子的原料可不能断了，所以王武还得催着老伙计们加班加点。 王武娘子自然也在香水铺子里面支应，按照之前的预计，这两日，大军赏功，总有些军汉可能会道店里买上一些香水带给自家娘子，所以今日一早，王武娘子就去香水铺子坐镇去了。 “这怎么成？”李嫂在后院抱怨道。 刘进贤的公务李嫂自然是不敢吐槽的，不过王武两口子在家中跟脚浅，更何况，离了他们其他人也能够把酒坊和香水铺子支应得走，所以，李嫂骂道：“两个都是钻在钱眼里去了，公子回家这是大事，怎么能不回来，你去街上赏几文钱找两个小厮叫人，然后我这里的乌骨鸡汤差不多好了，你帮着端一下，这个灶台我还要用。” 魏羽在自家的房里，看着一尘不染的门窗长几，心中知道这是李嫂等人时时擦拭的结果，不由得大为感动。 耳边传来李嫂埋怨丈夫的声音，魏羽也觉得十分的亲切。 这时候小院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两个人，正是王武两口子。 王武娘子往后院吼道：“李嫂，店铺我找人看着的，我寻思公子回来，我去买了点吃食，今日就在家等公子了。” 说道这里，王武扬了扬手中的几个大油纸包，道：“我去潘家酒楼切了几斤熟牛肉，再包了些菜回来，一会儿酒楼小厮还要送几个菜过来。” 李嫂又在后院抱怨：“一个一个在家中吃不利索了？就知道外面买，不知道赚钱艰难！” 魏羽不由得笑，这李嫂是香水铺子股东，赚钱还真不难。 李嫂继续念叨：“还口口声声说等公子回来，公子都已经到家了，现在在雾中歇息。” 王武啊的一声，顿时手脚无措。 掌灯时分，魏羽，下值的刘进贤，李嫂，老张，王武，王武娘子六人，围坐在堂屋的圆桌旁，开始了家宴。 刘进贤正端起酒杯，说道：“白天是皇上和监国安排的接风宴席，现在是家中为公子接风洗尘的家宴。公子这次离家数月，艰难困苦，终究平安归来，我们举杯，第一杯酒，敬天地祖宗，保佑公子，平安归来。” “饮胜！”六人正举杯，将要喝下去。 突然，已经关好的小院门，被人砰砰砰的敲响。 “谁这么急？”老张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