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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陪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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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拉没跟我说过这档事,”李子树语调平平,”也许他跟哈札说过,不过……” “林风眠的宝石能让东西变强,所以他把它叫做强能石。米斯拉的好像有相反的效果,林风眠就把他的石头取名叫弱能石。” 李子树放声大笑。“他弟弟一定不会接受的;拿一颗弱的石头。” “是不会呀,”托卡西雅说,“林风眠也知道,所以他故意当着米斯拉的面说。” “那米斯拉自己取什么名字呢?” 托卡西雅想了一下。“没听他提过石头的名字耶。就是‘他的’——米斯拉的——石头嘛。另一块就是‘他的’林风眠的石头。” “那听起来还好点,”李子树想了想,“他哥哥总爱给东西取名字,把东西分门别类。我猜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把东西变成自己的。” 托卡西雅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个跟了我们这么多年,”她说,“现在又因为二颗水晶的能源,我们又不了解他们了。就像索蓝人一样。” “索蓝人哪,老祖宗哪,你跟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李子树悠悠的说,“因为他们已经死啦,死了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活着的才难搞清楚哪。会动的山难爬嘛。” “又是法拉吉的老俗谚?”托卡西雅举杯敬他。 “是挖掘工人的老俗谚。”李子树也举杯,“来自老工头李子树。” 随后他们便改聊别的话题,不多时李子树便离开了。托卡西雅聊得很愉快,今晚她大概会睡得比较好吧。 李子树慢慢的走下营区。现在已是深夜,就连全营区最晚睡的林风眠,房里的小灯也熄了。李子树站着仰望星空,月亮还没升起,满天的星星争辉。 一阵拖鞋在沙地上磨擦的声音,在他左方响起。没有月亮的夜晚很黑,不过这位老法拉吉人的眼睛太锐利了,只凭星光就够他看清楚黑暗中的动静。 “谁在那里?”李子树唤道,直视夜色里的那个影子。“那个影子,出来,不然我就把全营叫起来!” 先是一个瘦长的身影,李子树认出那是哈札。哈札满怀歉意的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今晚夜色很漂亮嘛,我睡不着,本来想去散散步的。”这位年轻的助手说。 李子树笑了。“是啊,所以我也出来走走。干脆我们一起走回去吧。”他说完便转身要走,但是哈札却不动。“你不走哇?”李子树问道,然后便露出会心一笑。“还是你已经有伴了?”他边说边朝着哈札身后的影子说,”那位先生,你也可以出来了。” 李子树本来以为走出来的会是个年轻小姐,托卡西雅的某个贵族学生,没想到却是米斯拉。这下子他脸上的微笑只得收回去? 米斯拉笑笑,但是李子树看得出来,他笑得极不自然。“我要到林风眠的——我以前的营房去拿点东西,所以找哈札来帮我。” “我知道了,”李子树提起了警戒心,“而且你要拿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你非得现在去拿不可;这么晚了,你哥哥也睡了,你还是得去拿?” “对,”米斯拉说。这个年轻人一定在脑子里反复盘算过好几回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实行计划。 他挺直了腰杆,又说了一次。“对,很重要。你不相信我吗?” 这时候,李子树跟这二个年轻人之间站得比较近了,也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气,甚至强过自己身上的。 “怎么会呢,米斯拉先生。”李子树打回场,“我想那东西一定很重吧;或许你不只要多二个帮手呢?” “是啊,”米斯拉说,随即像是发现自己就要露出马脚似的,连忙修正,“不会,也还好啦。哈札也只是陪我一道去而已。” “哦,”李子树说得很故意,“嗯,我正好有事想请哈札帮忙。如果你不急,我想请他跑个腿。” 米斯拉变脸了。李子树猜想,这下子他要不就一个人去,不然就只好作罢。很明显的,这个做弟弟的恐怕是要去找哥哥吵架;喝过酒壮了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知道,拖点时间或许会让他消消酒气。 米斯拉还是笑笑。“好哇,如果你有事要找哈札做,我一个人去也无所谓。” “只是件小事情啦。”李子树说,“谢谢你。不过你哥哥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哦,我想他一定已经睡着了。” 米斯拉摇摇头。“他有的时候会稍(魔界注:该死的乱码一串……)!?” 李子树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你说得对,你比较清楚。来吧,哈札,我有事情要你做。” 哈札依言走向李子树,二人便转身往挖掘工人的营区走去。走了一会儿,老工头回头看,只见米斯拉已经离开了,便拉住哈札。“好啦,说说你们是去干什么的?” 这个削瘦的年轻人在黑暗中板起脸,“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 “我们是法拉吉人,”经验老道的沙漠人语带威吓,“你妈的家族跟我妈的家族是同宗,要是我真想追究,你恐怕要叫我大舅!说吧,你们二个浑身酒臭,三更半夜里到底想干什么?” 李子树说完,等这个年轻工人恢复一点点清醒。“米斯拉先生很生气。”哈扎的情感和理智好像分家了。 “气林风眠?” 哈札的影子在夜色中点头。“他说林风眠先生总是挑他的毛病,爱向他炫耀,一天到晚想跟他骗石头。” “然后他总算能借酒壮胆,去采取一点行动?”李子树马上就下结论。 年轻人的影子耸耸肩。是啦,准没错。李子树想着。三更半夜去叫醒你的哥哥,把三天前的事情吵出个结果;脑子里的想法全都排排站,泡在酒精里,然后就点火。 要是他真的为了他哥哥还醒着才去找他,那也就罢了。李子树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卑鄙的念头,却让他的心灵清明起来。也许他真的是去向哥哥讨回东西的。 念转至此,老工头的脊背竟然起一阵哆嗦。 “快点,”他对哈札说,“反正我是找你来跑腿的。你去托卡西雅的帐篷,她应该在大椅子上睡觉。把她叫醒,然后把事情说给她听,叫她到那对兄弟……到林风眠先生的营房跟我碰头。” 哈札犹豫。“我觉得不——” 李子树用力的发出气音,他在夜里发吼就不得不如此。“你这颗酒脑袋还觉得个屁!叫你去找托卡西雅你就给我去!不然下次就让你去挖学生茅坑!快去!” 李子树语气中的尖锐让哈札一下子清醒过来;或许是警觉到后果的严重性,哈札总算开始小跑步,很快的向托卡西雅的营帐移动。 李子树摇摇头,也朝那对兄弟从小长大的地方走去。他们的营房是用木头做顶,一扇坚固的门,还有腊纸糊的窗户,能挡住沙漠的风沙。李子树边走边想,这样的地方一个人住起来顶舒服,二个男孩子住刚刚好,但是二个年轻人住起来就嫌挤了;特别是二个怨恨对方的大男人。 屋里的灯光亮起,从纸窗里透了出来;尖锐的言词和争吵声也隐约可闻。李子树决定只站在门外便罢,万一有东西从门里面飞出来,他再进去不迟;反正等一等托卡西雅也好。 米斯拉带着酒意和林风眠高亢而清楚的声调越来越大,营区里其它的灯火也亮了起来,特别是几个年长的学生营房。李子树觉得好笑,既然是来吵架的,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又何必选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来?林风眠正在大吼,李子树只听得到“小偷!”和“骗子!”这几句。 托卡西雅到了,哈札跟在她身边。一听见营房内战况激烈,他很快就转身消失在回宿舍的路上了。这个年轻人生性好事,要他去广播二兄弟总算决一死战的新闻,半秒都不会迟疑。 托卡西雅还有点迷糊,好像刚被人叫醒。她很快的拨拨头发,“你为什么还不阻止他们哪?”她问李子树。 “我还没听到摔家具的声音啊,”稳重的老工头说,“况且我们也该再等一等。他们二个闹别扭闹了好几个月,最好让他们发泄解决一下。亲兄弟明算帐嘛。” 现在房里传出一个玻璃杯摔碎的声音了。托卡西雅紧张的往房门走近一步,可是被李子树阻止了。 “他们二个每次一吵,就有人去劝阻他们,不让他们吵完。”他说,“让他们吵出个结果,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把事情搞清楚,否则永远没完没了。” 现在怒吼声越来越大了,简直就像是荒野中的狗在狂吠。然后又一阵重物落地声,引得不少学生都聚集在房门口,其中也包含哈札大嘴巴去带来的工人。 接着又一道光芒从窗子里透出来。一开始是金黄色的灯光突然变亮,然后猛然成了红色与绿色的光交杂。 李子树愣住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灯火。“是石头,”托卡西雅大叫提醒他,“他们在用石头互相对付!” “索蓝的石头?”李子树这才回过神来,托卡西雅却已经冲进了营房内。呆了一会儿,李子树才跟着冲进去,一面挥手叫大家退后。 二兄弟对立站得远远的,手中都抓着自己的石头。林风眠的发出红色闪光,米斯拉的则散发出绿色的光芒。二道色光在房间中央冲突,紧紧的纠缠,就像二条手臂互不相让,仿佛都想盖过对方。 米斯拉和林风眠都挂了彩,二人都在流鼻血;石头的力量仿佛让他们很吃力,米斯拉满头大汗,不停的喘气,而林风眠则一脸痛苦。但是谁也不退让。整个房间变得光彩夺目,而且很热——他们之间的空间回荡着一种声音,像是空气的摩擦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二人手里还是紧抓着石头不放。托卡西雅举起手来,骂了几句李子树听不懂的话,但是二兄弟都不太注意到她;现在他们只专心在这场兄弟之间的私人决斗上。托卡西雅又喊了一次,同时往前走进那团光亮中,二只手都举了起来,仿佛像是去阻止二个正在打架而相持不下的人。 李子树也跟着大吼,跳向前想去阻止托卡西雅,但是却来不及了。年迈的老师挡住了那条交缠的双臂,一边是杂绿的红宝石之光,另一边是杂红的翠玉之光。说时迟那时快,二兄弟都抬头看着他们的老师,专注的神情一闪而逝,来自他们手里的光芒也顿时向外四射…… 然后整个房间都爆炸了。 李子树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炸得飞了起来,远远的给抛到屋外。四面墙都给炸碎了,厚重的木屋顶更在一片火花和热浪中,向围观的人群飞去。 李子树发现自己又在仰望星空了。他身边围了许多人,急切的神情出现在他眼前。他慢慢的站起来,发觉左膝不听使唤了,不过他还是努力的爬起来。 四周人声嘈杂,伤者的哀嚎和赶来急救者的呼叫。刚开始李子树什么也听不到,他还以为自己被炸聋了。不一会儿有人带了更多的火把过来,李子树也一拐一拐的走向营房,看看里面的状况。那已经不能算是营房了,除了一个角落还有样子,其它全被夷平。梁架还在冒烟,装点着原来该是属于它的地方。有二个人影,跪在第三个人影的旁边。 李子树瘫软了一下,勉强的爬进去。托卡西雅的身体躺在林风眠的膝盖上,就像个坏掉的娃娃,颈子歪成了奇怪的角度。米斯拉捧着她的头,抬眼望着李子树,默默的摇摇头。 林风眠也抬起头来,但是他看也不看李子树,而是怒视自己的弟弟。像那样极度充满恨意的瞪视,李子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他也从没看过林风眠哭,但是现在林风眠的脸颊上有二道滚滚热泪,仿佛眼中的恨意也灼伤了他的脸。因仇恨而更显清亮的泪水从他下巴滑落,老工头只觉得那泪水里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米斯拉不由得跌了开去。他站起来,脚步疲软的退了二步,远远看着托卡西雅的尸体。林风眠动也不动,也不说话。然后米斯拉退了一步,又一步,猛一转身,拔腿奔离这片残壁,跑进深沉夜色中。他飞奔而去,没有人阻止他。 李子树把最后一块墓志石放好。学生们都轮流上前来哀悼,他们也愿意让这名老工头替托卡西雅送最后一程。哈札则自告奋勇的做了一块墓碑,标定并装饰她永眠之地。选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大伙儿还是将她安葬在她原来的营帐岩层下,那里是她的基地。 林风眠留在她身边待了一整天,看着老师的尸身装扮完成,颂经的人来了又走(有老阿基夫咒文和法拉吉哀歌),然后看着最后一块石头放在她身上。米斯拉音讯全无,大家都认定他是出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风眠满脸都是歉意和悔意,那一刻,李子树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竟比托卡西雅还衰老。他开口想说话,但是林风眠举起手来摇了摇头,李子树心里知道,便默默转身离开了。他撑着受了伤的左脚,一边柱着托卡西雅用过的老拐杖,一跛一跛的走下石坡。这是托卡西雅死后的第一天下午。 到了第二天清晨,李子树回到原地去找林风眠,只见林风眠竟然动也没动,仿佛自己已变成了石头,决定陪葬托卡西雅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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