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爬起来飞快的跑走了，李淮阳也进了衙门。 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前段时间京城出了一起儿媳打死婆婆的命案。 据儿媳说是儿子长时间不在家，婆婆怀疑自己和公公有染，于是就穿着公公的衣服半夜三更摸到自己房中，自己以为是偷儿，就用剪刀误杀了婆婆。 因为当时只有儿媳和婆婆在场，没有第三方可以作证，所以婆家人都认为是儿媳撒谎，是儿媳故意谋杀婆婆。 京兆尹审结之后也认定是儿媳的错，判了绞刑。 案卷报上刑部，李淮阳觉得这个案子有问题，但大理寺和都察院不这么认为。 所以今天就要来个三方会审，给这个案子定性，判定这儿媳到底是有意谋杀还是无意误杀。 李淮阳觉得这件事其实很好判断。 那儿媳说当时她睡在床上，向左侧卧，觉得有人掀开后面的被子躺了上来，然后又伸手来脱她的衣服。 她就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防身的剪刀，坐起身刺了下去，刺中了婆婆的胸口。 从床上坐起身来转身刺杀，落点和力道都和有意谋杀不同，所以只需要重现一下当时的情形，基本就能判定是不是误杀。 三司会审一开始，李淮阳阐述完了自己的观点，就从怀中摸出了那把重要的物证——剪刀。 要用这把剪刀来模拟重现现场。 他从怀里摸出剪刀，顺便也带出了一件红彤彤的布巾。 布巾从李大人怀里被带出来，轻飘飘的飞到空中，又缓缓的落下，软软的摊开在了三司衙门光滑如镜的青石地砖上。 也摊开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是件肚兜！ 还是件很好看的肚兜！ 布料软绵细滑，绣着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 那红彤彤鲜艳夺目的颜色、那细细的长长的丝带，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到这样一个东西穿在美人儿的冰肌玉肤之上，该是怎样诱人的风景？ 大堂里有那么一瞬间鸦雀无声。 今日三司会审，所以不禁民众观看，在场的除了朝廷官员，还有无数的普通老百姓，那一双双火眼金睛就全落在了这肚兜上。 连跪在旁边的被告都忘了自身的处境，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 李淮阳脑中“嗡”的一声，半身都麻了。 这东西哪来的？！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男人嘛，都懂都懂！ 督察院来的是左右两位俭都御史，左俭都御史于未安咳了一声。 他和李淮阳一向不太对付，这次就是他一力主张李淮阳判断有误，坚持三司会审的。 见李淮阳身上掉出个这东西来，就忍不住嘲笑他：“李大人，公堂是庄严肃穆之地，您的私人物品还是收一收的好。” 其他大人也咳嗽声一片。 右俭都御史马柄草也笑道：“本官还以为李大人性子冷，没想到……居然如此热情似火，所以人家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于未安阴讽阳嘲：“什么少年？那是男人本色！色！” 李淮阳做事情谨慎，于未安虽然对他不满，可平时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今天有此机会，不好好嘲笑他一顿才怪。 李淮阳听着这些刺心的话，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是有人陷害他还是怎样，这个丑他今天不出也出了，只能认栽。 强做镇定的离了座，抖着手去捡肚兜。 然而人群中却有人怪叫了一声：“咦，这不是马春花的东西吗？” 人群就轰的炸了，人们纷纷挤上前想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不是马春花的。 李淮阳弯腰保持着去捡东西的姿势，听到马春花那三个字，牙齿就咱得咯嘣咯嘣作响。 马春花是谁？半个京城都知道这马春花的大名。 尤其是男人。 说是个寡妇，瘾大无比，她的房门从来不关，是个男人都能入她的房上她的床。 是个烂到臭不可闻的女人！ 如今有人刻意把他和马春花绑在了一起，这人其心之毒其行之狠可见一斑。 他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如果这人被他抓到，他非拆了那人全身骨头，一寸一寸活剐了那人的皮不可！ 大理寺寺卿云少阳见势不妙。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又同是三司衙门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淮阳若坏了名声，他们也不好看。 便站起来打圆场：“老李你也是，老是喜欢把证物放在身上，揣把剪子也就算了，其他东西以后就别放身上了！你看，这多容易让人误会啊，万一让嫂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得埋怨你。” 把肚兜说成证物，也算是最大程度保留了李淮阳的颜面。 围观群众就流露出理解的神色来。 依照这位李大人平时的表现来看，好像这也确实是说得通。 却在这时，就那么巧，从李淮阳的袖子里居然又滑出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裤…… 围观民众看清楚那东西，就哄堂大笑。 先前那个怪声音又在人群中嗷嗷大叫：“你大人的证物可有点多呢！这又是哪桩案子的？” 这一下就连云少扬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爱莫能助了！ 一件肚兜都可以说是证物，那袖口里揣着女人家的小裤裤，那也是证物？ 说出去也要有人信啊！ 如果是证物，怎么不把两件证物放在一起？！ 于未安啧啧啧的咂嘴：“唉，是证物，只不过那不是案件的证物，是某某官员失德败行的证物吧？！” 李淮阳站起身来，通红着眼睛冲着围观群众道：“今日三司会审暂停，此案改日再审！” 沉声喝道：“把人都撵走！” 士兵们愣了好几秒才从呆愣状态中回过神来，开始往外撵着围观的群众。 但人可以撵走，议论声却断不了，只怕这一下，反倒议论得更厉害了。 云少扬带着左右两位俭都御史告辞了，众衙役也把那位儿媳带下大牢侯审了，空荡荡的大堂上就留下李淮阳一个人。 他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冒。 他活了半辈子了，这是第一次受如此的羞辱。 心里不停的思索，是谁？这究竟是谁干的？ 正在这时，就见他手下匆匆忙忙进来，在他耳边禀报道：“大人，百里世子家那位小妾没有死。” 李淮阳唰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凶光凌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手下重复了一遍：“那姓未的小妾没有死，正带着人在咱们的回春堂闹事呢。” 李淮阳嘴角慢慢浮出狠厉的冷笑。 很好，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干的了。 “是她？！……我就说！” “好！好好好！”李淮阳连说了几个好字。 能够把他气成这样，这女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那女子最擅于拿捏别人短处，知道自己爱惜羽毛，就这样恶整他！ “好！老子倒要去看看，她能闹出个什么名堂来！” 说着跳起来，大步出了衙门，直奔回春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