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可恨有什么用？
在漫天黄沙中，枯燥乏味地重复着一天一天数日子的活，他真的是活够了！
如果不是为了护着几个小的，他早就不愿意苟活了！
不，不对。
他确实是死了，否则，他怎么会魂游故乡，不但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妻儿，还梦到了他家的老宅子。
他有好多好多年，都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家的老宅子了！
即便在梦里，残留在梦境里最后记忆，也还是那座因为变故，才重新翻盖的大瓦房。
这土泥巴墙做的茅草屋，他委实记不清了……
就是不知道他死后，漠北的战事如何了。
身旁女人身上飘来一抹极其浅淡的暗香，让他没忍住，下意识嗅了嗅。
随后便笑了！
果然是自己死了才会看到的情形啊！
关老太那个女人，别说身上带着暗香了，恐怕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香粉是个啥！那个害了全家的祸害，那副尊荣委实令人作呕。
睡吧，睡吧！
等一觉睡醒，他就应该到了奈何桥吧？
等到了桥上，他一定要找孟婆多喝一碗汤，他要把那个女人、那个害得全家家破人亡的女人彻彻底底地忘掉！
从此，永生永世再不复见！
一别两宽、一别两宽！
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首耳熟能详的诗：
“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愿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
愿历经千帆，
归来，
依旧是少年啊……
关嘉茂的唇角不由带上了一抹浅笑，渐渐沉睡了过去。
他一直以为已经睡着的季月荷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道眼缝，下意识就着窗外几乎看不见的月亮，试图查看起自己的身边人是否已经醒来。
可左等右等，依然不见对方动弹。
想来，刚才她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是来自于他？
那，会是谁呢？
带着疑问，她辗转反侧，到了半夜依然迟迟没能睡着。
即便如此，第二天还是很早就起了。
她收拾一番，连早饭都没吃，就径直去了冉媒婆家里。
冉媒婆便是当初，玉成老四和甘家二姑娘的媒婆。得知她的来意后，冉媒婆自然没有丝毫推辞，当即就应了下来。
当然，至于是看在她带来的鸡蛋和那几尺布的份上，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冉媒婆显得非常高兴。
等季月荷前脚一走，后脚，她便去了甘家报信。
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再登门老关家时，脸色却非常难看。就连之前季月荷带过去的鸡蛋和布料都带回来了。
不但如此，她的脸上还明显多了一个巴掌印。
“关老太，你家老四的这桩婚事啊，如今怕是成不了了！人家甘家那边，怕是抱上了大腿啰！”
对方一开口，果然事情都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