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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寻人启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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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承荫,男性,年二十岁,天津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社会学系二年级学生,身材高瘦,于本年八月十一日凌晨离开宿舍后走失,至今下落不明,如有仁人君子知其下落,无论生死,请赐示本市钱局街仓园子巷中央陆军军官军校军事训练营学员陈确铮、贺础安,定当重谢!电话六二一四二二。

写完之后,贺础安觉得“无论生死”四字实在不吉利,刚准备划掉,却被陈确铮按住了手,转头一看,身后的陈确铮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贺础安没再说话,将信纸折成三折,塞进了信封里。

这篇一字未改的寻人启事就这样连同胡承荫的正面近照一同刊登在了YN省内发行的各大报纸上。

接下来日子逐渐回归平常,陈确铮和贺础安跟联大同学们在训练营里重复着着日复一日的军训生活,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陈确铮都会到教官的办公室询问有没有他的电话,日子久了,他跟教官便生成一种默契。他在门口一露头,还未及说话,教官就朝他摇摇头,他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梁绪衡则跟联大的女同学们一起尽己所能帮助在空袭中失去家园的百姓们收拾善后。潘家湾一带受创最为严重,炸弹所到之处,数十间民房被炸毁、震塌,街道上满是弹坑,即便是整日雨水的洗刷,仍旧能够闻到隐隐的硫磺味。

在昆明的秋天,阳光明媚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们擦干了眼泪,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默默安葬自己的家人,收拾自己的家园。

鞋子踩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溅起的泥水脏污了衣裙已经成了惯常的事。又是一个雨天,三个女孩撑着油纸伞出门吃饭,路过凤翥街,耳边传来男子无比哀恸的痛哭声,哭声之大,整条街都能听到。或者说,那已不能算是哭,而是嚎,只有心碎之人才能发出的绝望的哀嚎。

她们不知是何人在哭,因为那哭声的源头四周已经聚集了一群老百姓,里里外外总有百十来号人,他们都探着头,关切地朝院里望着,眼神中满是同情和怜悯。

三人走近了,只见一座只剩残垣断壁的院落,院当中的空地上有一个炸弹爆炸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大坑,坑旁边停放着一口簇新的棺材,棺材盖半敞着,那痛哭的男子脸上的泪水跟雨水混在一处,手里捧着人头大小的一块圆形的木头,慢慢放进棺材里,口中喃喃:

“妈!你老人家莫忙着走,儿子给你老人家把脑壳请回来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默默擦泪,没有人撑伞,都任由雨水淋湿了身体,女孩们也都默默收了伞。事情的原委她们听身边的街坊四邻小声议论才知道,原来这个男子一家是玉溪人,靠卖刀豆米为生,邻人就称其为“郑刀豆”。空袭来的时候,郑刀豆因为一大早出门挑担送货而幸免于难,可他的母亲空袭来时刚巧在院子里酸腌菜,一刻炸弹落在院子里爆炸了,郑母瞬间被削去了半个脑袋。郑刀豆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为了让母亲能有个“全尸”,郑刀豆特意找木匠给母亲做了半个木脑壳,放在棺木中随母亲一同下葬。

郑刀豆默默看着棺内的母亲,久久不肯合棺,这场面足以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终于,棺材还是被合上了,钉子被砸进棺木之中,好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棺木被抬出了院子,百姓们纷纷散开,三个女孩默默站在街对面,目送送葬的队伍在凄凉哀婉的唢呐声中渐行渐远,最终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坚韧的云南百姓慢慢地一边修复心灵的伤口,一边重建自己的家园,昆明的街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唯有一点不同,每当空袭警报响起,人们瞬间便被挑动起恐惧的神经匆忙作鸟兽散,再热闹的街道一下子便空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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