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竹箸，从夏凝梦那边的汤汁中，取出了两块烫好的肉片，旋即又往她碗里的蘸料抹了两下，直接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夏凝梦刚准备拿起竹箸的洁白玉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顾长歌。
看着他吃下自己调配好的火锅肉。
浓烈而呛鼻的麻辣味道袭来，如同白雪上的滚烫岩浆。
这种难以忍受的辣意与冲劲，呛得顾长歌甚至都开始咳嗽了起来。
但他显然没有吐出口中肉片的意思。
顾长歌就这么一边咀嚼，一边强行保持着正视夏凝梦的姿态。
只不过，他最终还是受不了这份过于麻辣的口感，没办法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淡定与冷静。
在他俊脸满是潮红、眼泪都被辣出来后，才勉勉强强的咽下了口中的肉片。
整个过程，最多也就几十秒的时间。
可顾长歌却觉得他今生接触的辣意，怕是都比不上这一会儿的折磨。
他上辈子就是个完全不吃辣的北方人。
哪怕是到了这个女尊世界，顾长歌也几乎不碰这些带有辣味的调味品。
如今强行吃下这些辣到没朋友的火锅肉，纯粹是为了让夏凝梦满意他的态度，从而不会去迫害她身边的杨夭儿。
虽说柳梦璃也对他讲述过，夏凝梦在天府时对她有过照顾。
但顾长歌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相反，他有时理智的让人觉得冷酷。
这点儿所谓的师侄情分，不会变成顾长歌因此相信夏凝梦的自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句话，顾长歌从未忘记过。
当然。
他现在也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套路夏凝梦了。
毕竟他此时吃下的火锅肉，都是从自己调配出来的致死量汤汁捞出来的。
未入通灵境之前，顾长歌其实是没办法短时间用自身灵力解除身体本能的异样状态的。
最多，自身灵力顺着体内经脉来到上方时，能为他起到一点儿缓解的作用。
这或许也是夏凝梦想要以此来逗弄他的原因所在。
然而，顾长歌却没有停下来。
他又往夏凝梦那边的汤汁中捞出了一块肉片，半分犹豫都没有的放入口中。
足以让人一整天都不敢去茅厕的强烈辣意，席卷着顾长歌的口腔。
尽管他已经被辣的俊脸通红，一双迷人的眼眸湿润无比，眼角处的媚红色泽浓郁鲜艳。
可顾长歌就是没有停下往自己口中塞入火锅肉的动作。
因为夏凝梦没有让他停下来。
一片，又一片。
一片，再一片。
鸳鸯锅的另一侧，仅有的六块肉片，被顾长歌强行忍受着麻辣与折磨的咀嚼吞咽。
到得现在，他再次往那边下肉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此期间，夏凝梦就这么看着顾长歌折磨自己。
她依旧在笑。
笑得依旧很好看。
但她嘴角勾起的笑意，却在慢慢的缩小着弧度。
随着顾长歌毫不犹豫的将一块块肉片塞入口中。
夏凝梦的笑颜，逐渐也开始没了原本清丽殊璃的韵味。
最终，笑意化为乌有，变成了一片平静。
直到顾长歌将重新烫好的火锅肉夹起，白皙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要放入他的口中时。
啪嗒——
竹箸被一阵强力击打，原本夹着的火锅肉，一下调入另一边的汤汁之中。
顾长歌抬起湿润的双眸，一时竟有些茫然的望向对面的夏凝梦。
她还是那么美。
美得令人心中无法压制上涌的心动。
只是，她不再笑了。
夏凝梦面无表情的放下竹箸，仿佛刚刚打落顾长歌将要放入口中的肉片的人不是她一般。
“我饱了。”
顾长歌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怔怔的反应过来。
“前辈，你不...不吃了？”
夏凝梦看了他一眼，旋即竟是黛眉微皱的移开视线，冷淡的站起身来。
“自己吃去吧。”
说完，她直接朝着亭外走去。
外面的雨势依旧。
淅淅沥沥的小雨，裹挟着晚冬的寒风。
好似这场冬日的微雨，都被袭来的冷冽轻风给吹拂的降下了寒意。
这一次，夏凝梦的身上没有了顾长歌曾看到过的空间波动，也没有了那漫天飘舞的炫目妃蝶。
细细的雨丝打在她的身上，湿润了她玄墨的长发。
顾长歌也站起身来，抬眸望着她的背影。
此刻的他，还在强忍着口腔中的辣意。
但顾长歌还是停下了他不停哈气的缓解之举。
水润的双眸，阻碍了他的视线，却不妨碍他静静的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
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之从前还让他说不清、道不明。
直至夏凝梦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顾长歌这才怔怔的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
石桌上，那个名为‘鸳鸯锅’的铜锅上方，还冒着一股股白气。
冬雨的寒风吹来，让火锅上的水蒸气偏移了方向，温暖了顾长歌的脸颊。
他缓缓的坐了下来。
辣意依然席卷着顾长歌的口腔，让他不由拿过温水，用漱口的方式缓解着身体的不适。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算是勉强缓和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顾长歌又站起身来，望向夏凝梦离去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水濛濛的雨景。
但却没有那道令人心动的倩影。
夏凝梦的突然离去，让顾长歌感到有些茫然。
他没见过她不笑时的样子。
至少他与夏凝梦的几次见面，都是以她笑吟吟的离去告终。
这让顾长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不习惯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习惯。
明明他与她才见了几次面而已。
可让顾长歌都感到奇怪的是，他竟在下意识的对比夏凝梦前后不同的态度，给他带来的异样感触。
不知是那一刻，或许就是上一个瞬间。
顾长歌的心底，涌上了一种不应该出现在他心中的判断。
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