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人过得不高兴，自然也有人过得高兴。
比如说，小翠最近就特别高兴，她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
「小姐真是好心，算算数量，咱们医治了过百个病人呢。」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姐救了一百多个，那就是七百多级浮屠。」
「而且，没有花什么钱呢！」
她一面说，一面掰着手指给卫柳算账：「丞相府的卫夫人和卫锦小姐以前常去烧香拜佛，说是为了积德行善，每次捐赠千两白银，也没听说这银子被拿去救了谁的命。」
「但是小姐不一样，小姐这些钱，可都是实实在在花在救命的地方啦！」
「而且花得一点都不多。五六副药就能治好一个病人，算算不过一两钱银子而已，有些人的药甚至只有半吊钱……」
是了，卫柳一连出诊七日，把南城男女老少的各种病人看了个遍，得了「小扁鹊」和「大善人」两个称号，那兑出来的一千两银子尤未用完。
可旁人夸她「善心」时，卫柳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我其实，没有帮上什么，算不得救了人命。」
疑难病例罕见，其中十有八九，病的根由只有一个——就是穷。
吃不起肉，吃不起蛋，吃不起大米白面，身体如何能好？
身体不好，又怎么去上工工作？
不能去工作，又哪里能挣得来钱，养得好身体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穷病最是难治。
她给这些病人开药时，除了药材，还会额外给送半吊钱，让他们至少能吃几天饱饭，自然可以暂时养好他们的身体。
可等他们花光了这半吊钱之后，是否又会重新陷入这因为穷导致的恶性循环之中，那还真的难说。
卫柳很清楚：「等什么时候，他们都不穷了，这病才算是真的治好。」
小翠天真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呢？咱们不是还有那么多钱吗？每人送他们二百两，他们就都有钱啦！」
「不可不可，」婉月在一旁提出异议：「做一日苦力，不过能赚三十铜钱，莫说二百两，你哪怕只一下子给他二两银子，都比得上他一年的收入。」
小翠双手一拍，笑起来：「这不好吗？二百两银子咱们也给得起，一下子就是给他发了一百年的收入，从此一辈子都不会穷啦！」
「不好不好！」婉月道：「他一百年都不需要工作，那苦力活应该谁来做呢？他拿着钱，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旷工日久也就没法回去工作了，等花完了钱又该怎样办呢？」
「这……这……」小翠被婉月问得张口结舌，转头看向卫柳，问：「小姐，你觉得我俩谁说得对？」
卫柳凝著眉，道：「我不知道你们谁说得对，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手里面有二十万两银子，不知道怎么花更好，真的好烦人啊！」
她真心实意地苦恼。
没有钱的时候，她怎样也没有能力去帮这些人，那么也就不会有想要帮这些人的心思。
她根本不会来义诊，也就不会发现原来看似繁华的京城还藏着这许多基本食宿都难以周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