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里到底还是和陈千万见上了最后一面的，正如秦苏所料的那般，在她跑出手术室的当时，陈万里的确就在那里。甚至，当时陈万里就躲在距离她不远的一个巨大的落地盆栽万年青的后面。只不过是万年青的盆栽太过巨大，大到几乎遮住了陈万里的整个身形，所以秦苏没有看见。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秦苏认为，只是单纯地她认为，首先她很高兴陈万里当时就在那里，但她冷静下来之后，就比如说是现在，她真的很想问问陈万里，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吐得那么难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时候出来？
难道他非得看着人为了喊他痛哭流涕了才满意？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秦苏自己手动摁了回去。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次要问题，重要的是，陈万里到底是出来了。在她有空出神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些的时候，陈万里这会儿正在陈千万的加护病房里，和隔着呼吸氧气罩的他爹陈千万深情对望着，咳咳！！！正在交流着什么。
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秦苏只纠结了一瞬，就扒着窗口悄悄地往里望着什么。只是刚一动作，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顿时做贼心虚地一下回过头，就见祁靳正倚着另一边的门框，手里还握着一支没来得及盖帽的笔，正静静地看着她。
秦苏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祁靳却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几乎是祁靳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秦苏的手指蜷了蜷，她只犹豫了不到半分钟，就点头承认了自己这不应该的好奇心。暂且抛开其他的不论，这大概是她实习，不，应该是她人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所以生出些许好奇心，也并不是什么错吧？
这么想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心虚了，秦苏于是抬头，坦然地迎上了祁靳的视线。
祁靳一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露出什么责怪她的意思，或者与其说是责怪，祁靳的神色更像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跟她说才好。
祁靳的确是在犹豫，并且这种犹豫在看到秦苏点头承认自真的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时候更甚。因为他和她不一样，身处在这种环境，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也是那一瞬间，祁靳突然间对他和秦苏之间的差距明了了些许。
这是一种很细微，却让他在看明白的那一瞬陡然很难受的差别。就像他现在，酝酿了再酝酿，却还是组织不出语言去向她解释她好奇的那些东西。正因为他见惯了，而她没有见过，所以要说的时候反而更难。
因为祁靳突然发现，在那一瞬间，从他心底深处突然生出一种本能般的东西，很明确地告诉自己，他不想告诉她，他不想让秦苏明白那些生死交接之间很明确的，寓意着伤痛的东西，尤其是现在，在他很清楚地知道，秦苏还没有看见过这些东西的时候。
因为关于生与死，任何话题都沾染了伤痛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