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最重视的学生，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毫无底线的伤害过，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欧云大三时，他正满心扑在关于古殇国的著作上，没日没夜的蹲在图书馆查找文献、翻看资料，那段时间欧云的外婆愈发病重，三天一次的透析变成了一日一次，有时候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欧云白天在学校给他打下手，晚上还得赶回医院照顾外婆。
10月18日这个重创过他心爱学生的日子，他已经全无印象，他想不起来那天他们有没有见过面、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甚至不知道，欧云在受到伤害时，在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候，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只记得，欧云的外婆去世时，这个看似柔弱却无比坚强的姑娘，扑在他怀里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她曾经牢牢抱住自己的手臂，泪流满面的说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她怀着无比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回应。
而他呢，只能虚伪的安慰。
“我真...真恨不得...恨不得...”他语声中充满愤怒和痛恨，然而说到一半却没有了下文，他不能穿越时光重回过去，将那个无助的姑娘护在身后，他甚至没有勇气拿起手机，给饱受伤害的学生打一个安慰的电话。
人人赞誉他是享誉国际的著名考古学教授，考古界的常青树，他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清高孤傲，自认为毕生追求是世人难以理解和企及的高度，然而回归现实，他却连心爱的学生都护不住，这对他来说，无异是莫大的讽刺。
偌大的办公室里，流动着让人窒息的诡异气息，从来都温柔有力的张清远，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难以言喻的颓败从他的眼底向周身扩散，直至将他整个人淹没。
闻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清远，不由有些无措，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秦朗，黑幽幽的瞳孔里布满了阴影，神色哀戚。
秦朗刚对上她的眼神，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嘴角不易察觉地紧绷，他稍作思忖，便开口打破了诡异的寂静：“晏涛上选修课的一年间，有没有刻意接近过欧云老师？”
“我不知道...”张清远脸色惨然：“我一点也不知道。”
秦朗说：“那之后这几年，晏涛有没有跟欧云联系过，您也应该不了解。”
“对。”张清远嘲讽一笑：“我除了古殇国，还能知道什么？”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堆满书籍的办公室，低声说：“我甚至连古殇国都快不知道了。”
“您一心想要解开古殇国的秘密，恐怕没有多少精力来关注自己的学生，我能理解。”秦朗先是安慰了一句，又转了个弯，说：“欧云作为您的得意门生，应该跟您一样，坚信古殇国是存在的，她是您最忠诚的学生和助手，为掀开古殇国的神秘面纱付出过难以想像的努力。”
张清远的呼吸忽然有点困难，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轻轻点头：“她大一上学期末就开始进入我的研究室工作，我所有的课题她均参与其中，很多论文和著作她也参与过编撰，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古殇国的存在，甚至多次前往青海昆仑山附近做实地调研。”
秦朗点了点头：“那她跟您讨论过关于古殇国利用女性碎尸献祭天神的传说吗？”
“刚上大学那会儿经常跟我讨论。”张清远有气无力的说：“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也只是传说，根本当不得真，所以我们每次都只简单聊几句，并没有在这种虚无飘渺的传说上花费功夫。”
“具体是什么时候？”闻伊忍不住插嘴。
“她大一就是我的学生，没上几堂课，就跑来找我私下问过，其实每个刚刚接触古殇国的学生都会对这些传说好奇，这不是什么大事。”
张清远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平铺直叙，毫无起伏，“我跟她仔细讲过后，她也就当成传说了，不过读研时，她好像又开始感兴趣，经常拉着我讨论国内外的远古献祭传说。”
“您当年解析出来的帛书内容中，有没有提到过古殇国选择女性献祭时，除了失去生育能力外，还有其它的标准吗？”秦朗想了想：“比如说长相、出生年月等等。”
“古殇国人口稀少，资源严重匮乏，生存极其艰难，女性最大的作用就是繁衍后代，一旦丧失这项能力，就会变成多余的存在，为了合法的让这些人消失，古殇国的掌权者才提出所谓的献祭天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