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密集的灌木，拨开齐腰的荒草，陆云泽像个凡人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到掩月宗总坛的后山脚下，一个异常隐蔽的地方。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有一条潺潺的小溪，小溪对面还有一座炊烟鸟鸟的小村庄。
而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了齐腰深的荒草，原本小溪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地，土地发黄干枯，寸草不生。
那座小村庄也已经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上面结满了黑紫色的干枯果实。
陆云泽无声地叹了口气，趟着荒草，一步一步走到密林边缘处，伸出手扒开了一片垂下的树枝。
树枝里面，一个长满青苔的墓碑静静耸立着，好像一位无言的老者。
陆云泽将这些树枝一把把地扯下，让天边刚刚升起的日光照耀在墓碑上面。
“师父，徒儿回来了。”
陆云泽随便清理了一下四周，拔下一把荒草，手上来回穿梭，直接编成了一个草垫放在地上，自己往上盘腿一坐，笑嘻嘻地说道。
“掩月宗大长老的洞府我刚看过了，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除了灵气充盈一点之外，整体布局还没您那个洞府有品位呢。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来鬼灵门改过了，这我就没办法确定了。”
“鬼灵门的人被我灭了，剩下的也都被赶走了，以后估计也都回不来了。说实话，我十几年前其实就想来了，但当时我觉得，鬼灵门不走，我有点没脸见您。后来鬼灵门被我赶走了，我又觉得，起码要给你说一说掩月宗大长老的洞府到底长什么样。”
“洞府收拾出来了，我又觉得，应该把那些破事都办完再说。现在我终于闲下来了，也终于没有借口了。”
陆云泽伸出手，掌心灵光闪烁，墓碑上的青苔瞬间自行脱落下来，露出一块完整的，有着些许风化痕迹的墓碑。
“爱别离，求不得……这世上太多的悲剧，都是因为人的命太短了。短到匆匆忙忙地就过完了这一生，甚至都没有时间回头看一看过去，低头看一看自己。一百年是这样，一千年也是这样。”
“所以您徒弟我弄出来了一个新技术，这种技术严格来说，和长生不老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所有人现在都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去反思，去追逐那些没有时间去追逐的东西。没有什么力量会站在他们身后，拿着一条鞭子赶着他们像牛羊一样盲目地向前冲，往上爬。”
“我相信我给了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权力。如果当年……算了，说正题吧。师父，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想多久都想不明白。”
“师父，我有点害怕见您，因为见了您之后，这些事情我就不得不去想了。”
陆云泽长叹一声，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天空。
“师父，我该拿掩月宗怎么办啊？”
陆云泽沉默着，耳边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之前九国盟的主事人魏无涯亲自来找我，他还挺有诚意的，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当年那点破事。他告诉我，如果我需要的话，他可以对掩月宗的情况视而不见。换句话说，现在我可以对掩月宗做任何事，没人会跳出来阻止我，也没人有能力阻止我了。”
陆云泽苦笑着，他应该是恨掩月宗的，但当一个地方寄托了一个人所有美好快乐的回忆时，那这个人就很难对这个地方产生多么强烈的恶意。
“师父，您要是活着，应该会阻止我吧。所以说，您要是活着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