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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第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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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红萍懒得猜,杨妮儿寄人篱下,不得不配合。

“红烧猪蹄?”

杨宝莲“害”了声,“哪能天天吃这个?可不把陈总吃腻了,今儿个我过生日,陈总特地让厨房下了碗长寿面,上面还添了一只荷包蛋和一块大排,别提多好吃。”

杨妮儿没控制住自己,“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杨宝莲听见了,愈发得意。

杨妮儿从抽屉里拿出那两盒丝巾,她特地让导购包了张彩纸在外面,还粘了朵彩带花。

“两位好姐姐,杨妮儿来总经理办公室上班,什么都不懂,以后的日子,还要两位姐姐多加指点,这儿是我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姐姐们不要嫌弃。”

杨宝莲接过去,一眼没看,直接塞进抽屉里,郑红萍倒是拆了封,抖出来看了眼,又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说了声“谢谢”。

杨妮儿自然看出她们的不满意,赶忙又给自己加码,“晚上你们有空吗?我看班车停得中山路那一站,新开了家火锅店,这天儿,倒春寒,不如一会儿下班了,我请你们去吃火锅。”

………………

那几年,“小肥羊火锅店”开得西宁市里里外外随处可见,中山路上新开的这家火锅店也是“小肥羊”的分店,杨妮儿三人从班车上下来,火锅店里已经热气腾腾,座无虚席了。

三个人之中,职位是杨宝莲最高,自然由她点菜,杨宝莲也不客气,点了些牛羊肉和蔬菜。

火锅上菜快,没几分钟就上齐了菜,杨妮儿忙着烫菜,布料,替杨宝莲和郑红萍倒饮料。

跟男人喝酒一个道理,三个姑娘吃喝了没过半个小时,便面红耳热,熟络起来。

杨妮儿从小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爱观察人,杨宝莲看似脖颈纤细,高高在上好似一只孔雀,实则没什么心眼,只要拿捏住了她的七寸,便能同她做交心交肺的好朋友。

而这个郑红萍,就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她是个斜眼,一只眼睛正常,一只眼睛的眼球却时时刻刻窝在眼角处,同人对视时,让人十分不适,不知道如何寻找焦距才算是礼貌。

而据她自己吹嘘,她老公在什么新兴外资公司当总经理。

那时候外资企业大量涌进西宁市郊区,一整排一整排的灰色高烟囱像雨后春笋一样耸立在西宁市四周,郑红萍说,她老公公司的董事长在什么夏威夷岛上晒太阳喝咖啡,公司全权委托她老公管理,任命的职位英文缩写叫做CEO。

杨妮儿听得如坠云雾里,杨宝莲抿着嘴笑,颇有些羡慕,“郑红萍你真是上辈子积了德,嫁了这么好的老公。”

郑红萍便拼命在桌子底下抖腿,抖得杨妮儿都以为是不是在地震,她想要融入她们,不得已耐着性子听郑红萍吹嘘。

“我知道公司同事背地里喊我富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哈哈哈。”

“我老公一年工资好几万,我出来工作嘛,就是想打发打发时间。”

杨妮儿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吹牛皮吹成这样,她硬着头皮附和,又听郑红萍问她:“杨妮儿,说实话,你第一次见我,觉不觉得我模样儿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八岁?”

杨妮儿面部表情僵硬,整个人愣在原处,心下暗暗感叹,果然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大脑还在飞快地盘算,嘴巴却不受控制,竟然自行脱口而出。

“不觉得。”

郑红萍一张脸瞬时转青,杨宝莲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前两天周习凤是不是又来公司了?”虽说是打圆场,实则却是杨宝莲自己想聊的话题。

杨妮儿不知道周习凤是谁,作声不得,郑红萍夹了一大块羊肉塞在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完全不符合她富婆的形象,她却兀自不知,嘴里还在咀嚼,筷子又伸进锅里来回划拉,白菜豆腐皮之类的落不进她法眼,只顾着来回找肉吃。

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回答杨宝莲的问题,“你说老板娘啊?是啊,来了,让小厨房给她儿子煨了一锅鸡汤,后来吃不完,她还亲自端去了陈总办公室,我去陈总办公室送资料,正好撞见,打了声招呼,怎么了?”

杨妮儿就坐在郑红萍的手边,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照着郑红萍的侧脸,她脸上的每一条曲线,都明晃晃地告知别人她的心知肚明,而戏谑的眼神,更是出卖她看好戏的心态。

杨宝莲却完全不知情,她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冷哼道:“什么老板娘?你瞎叫什么?陈总没跟她扯过证。”

郑红萍脸上嘲笑的表情更甚,眼里的笑意几乎漫出来,她笑嘻嘻地回嘴,“儿子都三岁了,有没有那本证,有什么要紧?再说了,咱们陈总这几年,身边除了老板娘,又没有别人,照我说,那个名分啊,就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杨妮儿简直一头雾水,“又没有别人”五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她茫茫然看向杨宝莲,眼里写满问号,难不成,这杨宝莲,同陈拓没有其他关系,就是简简单单的老板和秘书?

第19章 悬崖上的残松(二)……

“小肥羊火锅”之旅后,杨妮儿同杨宝莲和郑红萍相处融洽,除了杨宝莲对陈拓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占有欲,而郑红萍则喜欢炫富到有些病态,这算是两个人各自的雷区,杨妮儿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避开。

陈拓或许对杨妮儿放下了稍许的心防,杨妮儿拿回借条后的第三天,陈拓去“中山大厦”的工地视察,杨宝莲嫌工地灰尘大,垃圾遍地,寻了个借口不肯跟去。

郑红萍自诩“富婆”身份,更是绝不会沾染,两个人不谋而合,一同将眼睛转向了杨妮儿。

杨妮儿却是求之不得,陈拓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是她跟在身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多说些什么。

司机老刘一向不多话,车子弯弯绕绕,很快便到了工地,项目负责人钱永胜出来迎接,一人发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

杨妮儿把头发盘起,早春已过,天气有渐暖的趋势,工地上到处都是机器的轰鸣声和飞扬在空气里的粉尘,钢筋铁架暴晒在日头下,浓郁到化不开的黄沙混凝土的味道充斥着嗅觉,杨妮儿跟在陈拓的身后,一步步爬上赤铜色的脚手架,不知从哪里传来空洞的钢琴键被压到的巨大噪音,杨妮儿拉着扶手,悬在半空,极目远眺。

远处是绵延几公里的中山路,低矮的平层建筑充斥在视线里,灰色和土黄色的屋顶,因为春天少雨的缘故,雾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面纱,再远处,是曾经的护城河,如今干涸重建后的“西宁市博物馆”。

杨妮儿没有在这样的高处窥视过这个城市的一角,她是那只挣扎了二十四年的蝼蚁,她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曾经有过很多幻想,后来统统破灭。

脚手架上的温度,让她额头浮现一层薄汗,或许是杨妮儿停在那个位置太久,陈拓单手拉着脚手架,微微俯身,冲她不耐道:“要是害怕,就下去。”

杨妮儿抬头,太阳金色的光晕,晃得她有一瞬间的眼盲,巨大的黑色阴影里,陈拓的脸却始终清晰。

他的眉毛,他的唇,还有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一切慢慢淡去,只剩下那张脸,专注地瞧着她,只瞧着她。

杨妮儿眯着眼,在巨大的轰鸣声和金色和黑色交杂的光斑里,她抬起手,放在额头上,遮住一些阳光,好让陈拓看清她。

她答非所问,她冲着陈拓说:“你以为我乐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我只是不甘心。”

后来,他们爬上楼顶,那是一栋十二层高的建筑物,逼仄压抑让人想起长长的黑色火车隧道的电梯井,将他们送上来,又咔嚓咔嚓地放下去,风将他们的衣角带起来,是春天的阳光的味道,他们站在最高处,靠得不近,也不远,她听到陈拓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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