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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晖(重生) 第2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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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裴长宁迅疾侧身后退,想要拉开崔琰已来不及,索性面对着她张开双臂将她圈在怀内。

“噌——”

琴弦被震得急剧发颤,随即“啪”地落地,裂成几块。

裴长宁虽一声不吭,身子却也因这琵琶的撞击而前倾,圈住崔琰的手臂不由地紧了几分,侧脸正好靠在她的发间,清新的发香丝丝缕缕在鼻尖萦绕,一阵心悸瞬间蔓延至全身。

崔琰耳根泛红,却顾不得羞怯,急忙挣脱他的双臂,“你怎么样了?”说着便去看他的后背。

“不妨事。”这点力道于他并不算什么。

“哎,这个算工伤,”林秋寒从椅上跳下来,“崔大夫,刚才这一下子打得不轻,待会你得好好给他看看,诊金由我府衙出。”

崔琰不理他,可隔着衣衫能看出什么,便盯着裴长宁的眼,认真而关切。

“真不妨事。”裴长宁略伸了伸腰身,顺便整了整衣衫,温和地看着她道。

邢鸣早就将卢同控制住,他经过方才那一阵发狂,已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任由衙役摁住肩膀。

裴长宁蹲下身子,看着碎裂在地的琵琶,不由地皱了皱眉,“这把琵琶的背板同先前那把一样,都是由几块杉木拼凑制成。”

这把琵琶竟也是假的,就是说有人在卢同之前就换了琵琶,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南临府制琵琶的工匠也就那么些,我看就一个个访过去,也就有结果了。”林秋寒道。

裴长宁点头,刚要起身,见崔琰也挨着他身边蹲下,还轻轻嗅了嗅鼻子,“怎么了?”他问。

“我能看看这琴弦吗?”崔琰道。

裴长宁捡了一块依旧连着弦的琴板递过去,“小心木刺。”

崔琰接过琴板,再三嗅了嗅琴弦,才确认道,“是鹿角霜。”身为医者,她对药材的气味自然是敏感。

鹿角霜?裴长宁眼前一亮,不同的匠人制作琵琶的手艺不尽相同,而用鹿角霜泡制琴弦的怕是不多,这便大大缩小了走访的范围。

尽管倚云楼三条人命牵扯了府衙大部分的精力,可在林秋寒的安排调度下,隔天小六的婚礼还是热热闹闹地举行了,看起来丝毫不受案件未破压力的影响。平日里同小六交好的几个一早便来给他家帮忙,挂彩绸、抬重物、接亲友,更有两三个机灵活套的随着小六一同至叶家迎亲去了。

医馆繁忙,崔琰一直到日影西斜的时候才踏着细碎的流光往小六家去,刚刚拐进巷子,便听见远处喧闹的人语声和喜庆的唢呐声相互交织在一起。行至门口恰巧看见巷子的另一头,林秋寒打头,身后跟着邢鸣、胡伯同几个她也算熟识的衙役,一行人都着便衣,边说边走,瞧神色,便知是与案件相关,显然也是忙到现在,不过临近小六家门口时,几人面上的神色皆由凝重肃穆转为松快自如,话题也随之转到眼前的喜事上来。

几人相见,崔琰问及裴长宁,林秋寒只说有事怕是晚间才能到,随后便一同进了院子。寻常人家的喜事虽不奢靡张扬,却也是尽已所能,办得热热闹闹,该讲究注意的一点都不含糊,又因为亲友真心实意的祝福而更加感染人心。

林秋寒一行人赶到时,新娘子早就被迎进门,如今在新房坐着,小六的双亲未料堂堂知府大人能亲临小老百姓的家中祝喜,顿时慌了神,生怕有所怠慢,后来见这位虽年轻但风姿不凡的知府大人实在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才放下心来,忙自己的事情去,留下他们自便。

南临府某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破败院落内,经过繁盛的夏日,院子里的荒草更是疯狂滋生,杂芜的爬藤草不知从何而起,一路肆意向上,几乎包围了整个屋子,泛着幽深的绿光,只能从相接的叶子缝隙瞧见青砖隐隐。

在这个被遗忘的凄荒之地,时间好像很慢,又好像飞快……

突然,一个打扮干练、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挟着一个头戴黑布套的人走进来,踩着几乎没膝的长草,发出干脆的折断声。

那个被挟之人走在前面,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全身颤抖,每向前走一步便迟疑一下,怎奈颈间架着利剑,只能继续往前探着步。

二人进入屋内,黑衣男子猛地从后方踢了下那被挟之人的膝窝,待他跪下后便顺手扯掉他头上的黑布套。

果然是个老者,他不顾双膝剧痛,头上的布套被摘后便急着打量四周,短暂的适应之后,便见面前一人背身而立,此人身形颀长,腰背笔挺,气度英朗又不失清贵。

一时间,他竟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不及细想,押着他进来的那人摘了面巾,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袁壑!那老者顿时大惊失色,本就苍白的脸更添灰败,他在北境广平营猝不及防被绑,一路颠簸不知几时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竟从未想过绑他的人会是袁壑。想到这,他霍然扭头,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绝望布满双眼,既是袁壑,那么面前这个人就是……

“世子,人已带到,没有被人发现。”说着,袁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纵然这一路上他无数次想一剑将这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毙命,可凡事皆由世子发落,只得生生忍住没有出手。

一直背着他的男子终于转过身来,那个瞬间,老者顿时愣住,身在北境军营的南临世子总是一袭深衣,老练沉着,沙场驰骋,杀伐果断,令人生畏。可此刻的他着束袖青衣,面上的戾气收敛了许多,转而代之的则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是啊,他如今不过弱冠之年……

“周军医,许久不见。”裴长宁冷声道。

周军医颤抖着唇角,“老朽参见世子。”事到如今,他自然知道南临王药方的事情已然败露,而在这位世子爷面前,根本没有否认的必要。

裴长宁没有看向他,“周军医,你跟随我父王数十年,究竟是为何?”

周军医低头,略微迟疑,似有很大苦衷,“世子爷恕罪,王爷赤诚丹心,忠君护民,世人敬服,况这些年王爷他待老朽实在不薄,如今,老朽却背弃明主,与宵小之辈为伍,做出伤害王爷的事,实在是百死莫赎……”

话未说完,只听袁壑冷哼了一声,握剑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只是……”周军医吓得赶忙咽了咽口水,急道,“世子爷也清楚,老朽在军中数十年,亲眷皆在京中,对于家中不能尽心照料,对子女更是疏于管教。大约一年前,孽子因与人争执犯下人命案,悯国公便以此要挟老朽……”

他甚是忐忑地抬头,试图揣测裴长宁此时所想,“世子也知道,老朽只这么一个儿子,还望世子爷看在老朽救子心切的份上饶过老朽这一次。”

裴长宁盯着他,眸色渐渐转为凌厉,如刀的视线令他全身猛地一震,一时间竟觉得方才在这人身上看到的柔和仿佛是错觉。

“令公子过失杀人,这桩事我南临王府亦可相助,”裴长宁毫不留情地揭出真相,接着话锋一转,“说吧,他许你什么条件?”

周军医登时怔住,心中侥幸的光一寸一寸灭下去。原来,裴长宁早已洞悉内情!

他彻底慌了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机械地向裴长宁叩着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

“他许你什么条件?”裴长宁似是不耐,又加重语气问了一句。

周军医这才停住,战战兢兢地道:“太医院……院……院首……”

他深深伏在地上,老泪沿着脸上的沟壑淌下来。他追随南临王时还处在高傲负气的年纪,到如今白发银须,韶华不再。边地苦寒,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厌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与行伍之辈打交道的日子,他开始向往京中饫甘餍肥、受人景仰的生活。终于一次归京的时候,悯国公派人向他送来了他苦等许久的“机会”。

此时此刻,他曾经的举棋不定、纠结懊悔都无从谈起,错了就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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