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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生躺在炕上,双目紧闭,只要睁眼,就会天旋地转心头烦恶欲呕,春莲坐在丈夫身边,用手给他揉着太阳穴,一下一下,刘金生哼哼着,一声一声。刘金才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媳妇坐在炕尾,两人都皱着眉,听春莲给他俩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春莲恨恨道:“大哥,大嫂,半个月前,那只黄鼠狼趁夜连着来了好几次,亏了被两条狗给赶走了,最后那次金生忍不住出去用铁锹拍它,它怕了,就再也没来,没想到,今晚儿上找了一个个头比它还小的帮手,给顺走了两只正下蛋的母鸡,可也怪,这俩玩意儿就祸祸了十几个鸡蛋,一只鸡都没咬死。”低头瞅了一眼哼哼唧唧的刘金生一眼,使劲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责怪道:“上次我就说不让你惹那个黄鼠狼,你非得不听,这下好了,差点儿没让人家把你的老腰给闪折喽!”刘金生闭着眼,仍有些心惊胆战,也不吭声。刘金才想了想,问道:“春莲,你说的那个小不点儿的,长啥样?”春莲想了想,回道:“黑灯瞎火的,也没咋看清,就看出来能有那个黄鼠狼一半儿那么大,色儿也不一样,脖子以下连肚囊都是白的,后脑勺和背上灰乎乎的,和那个黄鼠狼都不是一个种,可是看外表长得又贼像。”
刘金才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看了躺着的弟弟一眼,说:“金生,你还记得当年咱爹给咱讲的那个邋遢老道的事儿不?”刘金生闭着眼,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嘴里哼了两声,也不知道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刘金才接着说道:“咱爹小时候,咱这地方总闹胡子,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帽儿山上来了个老道士,大高个,胡子黑黑的,头发却都白了,在头顶挽成个髻子,穿件灰突突脏了吧唧的的破道袍,人精瘦,却满面红光的,自打他来到这山上,咱们这儿一左一右的,胡子就再也不来闹腾了。”抽了一口烟,又说道:“咱爹说,那老道士,医术贼好,不光会用药,还会推拿针灸,治好了咱柳河镇和周边不少的病人,奇怪的是,他从不让人去山上找他,有不少着急找他看病的人,费心巴力地爬上帽儿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住在哪里,他却总是在人不经意的时候,从帽儿山上下来到镇上去买米面油盐酱醋啥的,这镇上,大部分开买卖的都佩服他的医术,东西都是半卖半送的,他也不跟人客气,每次下山来,都随身带着针,有谁需要扎针的,他绝不推脱,咱爹有一回爬树掉下来,摔坏了腿,就是他给推拿好的。这帽儿山上肯定有他修行的道观或山洞啥的,可人们就是找不到。不过,那个老道士身边,有时候会跟着一个外表像黄鼠狼却比黄鼠狼小的动物,在人多的地方,那小东西总呆在老道的道袍里,轻易不露面,没人的时候,那玩意儿会从怀里出来,蹦到老道士的肩膀上,老道士总是跟病人的家里人要鸡蛋,自己不吃,把手伸道袍里给那个小东西吃,一次喂好几个,最奇的是,只要那小东西跟着老道士下山来,镇上所有的猫啊狗的都吓得藏起来,就连最厉害的能上山撵狼的猎狗都吓得夹着尾巴,躲远远的。”刘金才媳妇和春莲听得入了迷,春莲给大哥大嫂还有自己各倒了一杯水,坐在炕边,静听下文,刘金生也稍微好了些,感觉不那么晕了,努着嘴,示意春莲也给自己倒杯水来。
刘金才喝了口水,接着说:“咱爹说,那个老道士,看着身上穿得邋里邋遢,可脸面和一双手却是白白净净的。给咱爹治腿的时候,咱爹看见了那个从道袍里露出个小脑袋的小东西,便喊:黄鼠狼!老道士笑着告诉咱爹,那不是黄鼠狼,是貂。”炕上三人恍然大悟,今晚上那个,可能就是只貂,可刘金生和春莲却又皱眉,这貂,什么时候有了能就把人迷倒的能耐了?
刘金才接着讲道:“咱爹腿好的那一年冬天,咱们这儿闹雪灾,周边山里的狼找不到吃的,就跑到咱们镇上和周边的村子里祸害家养的牲口,据说还祸害了两个人,这一左一右的,都不敢上山去弄柴火了。没办法,就重金请了几个猎人拿着快枪去打它们,可是连根毛都没打到,眼瞅着快过年了,镇上人心惶惶的。猎人们憋着股火再上山的时候,却发现了怪事儿,这回找到了那几只狼,却都是尸体,不是枪打的,仔细查看,发现每只狼的脑门上都有一个小口子,狼的脑子被吸溜得干干净净的,有个眼尖的猎人,发现远处山坡上的一个狼尸体旁,蹲着个小家伙,有猎人认出来,那正是跟着老道士的那只貂!那只貂发觉了猎人们,便快如闪电地奔山顶上跑去。等猎人们奔到那只狼的尸体旁,发现那只狼的身体还是热乎的,脑门儿上一个洞,脑浆子被吃得溜光,这些猎人都明白了,是那只貂杀死了这几头狼,给镇上和周边的人们解除了一个大患。可转过头,猎人们都感觉奇怪,那么个小东西是怎么弄死那几头狼的?“
“这事儿发生后,人们很久没见到老道士,直到来年快要春暖花开的时候,老道士才又出现在镇子上,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身黑衣黑裤,不过那衣服,看着却像是当时的警察穿的那种制服,只不过没看见有领章,年轻人也没戴帽子,那只貂趴在年轻人的肩膀上,跟以往不同的是,浑身上下雪白雪白的。那个年轻人和那只貂看着都病恹恹的,没有精气神,两人一貂买了一些日常所用,便匆匆出了镇北,看样子是回山上去了,后来再没人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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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才扔掉烟屁股,喝完杯子里的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躺着的刘金生,对春莲说:“你和你嫂子俩弄点儿早饭,天也快亮了,看金生的状况,也没啥大事儿,一会儿等他能起来了,咱们把大门和围墙啥的弄严实点儿。”春莲点头,下地,和大嫂一起忙乎起早饭。
正午过后,阳光愈加火辣,刘芸坐在自家旅店的前台里,刚刚接到自己老爸的电话,说她二叔二婶儿没事儿,不用惦记。昨晚后半夜的时候,二婶儿突然打来电话,让刘芸的爸妈快去养鸡场,说二叔出事儿了,刘芸爸妈骑上摩托车急急忙忙赶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接到电话放下心来的刘芸有些犯困,便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的马路。
刘芸家的旅馆规模不大,上下两层十来个房间,位置却好,临街,街不宽,但街道的外侧便是柳河,从旅馆的房间的临街窗户,便可欣赏到河边风景,刘芸的爸妈是干净利索的人,把旅店打理得清爽干净,再加上服务热情厚道,同街上也都是商户,衣食住行样样方便,她家的回头客不少。
百无聊赖间,一个走在街上的男子吸引了刘芸的目光,这人看外表很年轻,穿白色短袖体恤,下着蓝色牛仔七分短裤,头戴白色棒球帽,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背包,明显是一个游客模样。吸引刘芸注意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神情,一种好似对身边一切都意兴阑珊却又时刻警觉的样子。沿着靠河的一面走着,他突然停步,几个喘息的时间,一根手臂粗的干枯的柳树枝杈砸落在他身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树杈在地上轰然声响,碎片四溅,如果刚才他不停下,这根枝杈会正好砸在他头上,恐怕会让他头破血流,受伤不轻。刘芸看在眼里,连连拍着胸口轻呼了一声,替那个年轻人侥幸,而那个年轻人只是十分淡定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扭过头来,正好看见刘芸家的旅店,抬头看了一眼旅店的招牌,用脚踢散了地上的残枝,穿过街道,向旅店门口走来。
旅店里,从二楼下来的两个男子也正向门口走去,这两个人,壮实,中等个头,身形却是一胖一瘦,面容都十分冷肃,刘芸看了看两人,没有出口询问,这两人,都让刘芸感觉很不舒服,尤其那个胖子一双细长的眼睛虽然显得十分安静镇定,但看人时,时不时闪过一股狠辣的凶劲儿,那个瘦子,嬉皮笑脸的尤其让人讨厌。这两人自打两天前住进来,就没怎么出过门,吃饭也都是点了外卖在自己房间里吃,不过两人住在楼上倒很安静,刘芸帮父母看店,见惯不怪,也不过多思量。
差点儿被树杈砸到的年轻人走到旅店大门,刚要伸手开门,却又收回手,后撤一步,紧接着,大门被从里面推开,胖子和瘦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有些警觉地看着年轻人,年轻人笑了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瘦子收回目光,往街上四处看,胖子点了点头,深深地盯了一眼年轻人,伸手拍了拍身侧瘦子的肩膀,努了努嘴儿,然后当先向右手方向走去,瘦子紧跟其后。年轻人皱眉,在身后打量着两人身上的很大却明显空瘪的背包,从两人抬腿迈步的姿势判断,他们身手很灵活,刚才两人错身而过时,年轻人敏锐地注意到二人双手手指关节外侧,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这是长期击打沙袋的两个练家子,还有最令年轻人心中警觉的是,两人的身上,有一股子味道,这味道,熟悉。年轻人迅速扭回头,佯装仰头看着旅店的招牌,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个胖子猛然回头,眼神凌厉地再次打量着自己,看到年轻人一副轻松的样子,胖子似乎放下心来,和瘦子并肩向镇上最繁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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