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公孙晋突然扭过头。
“我？”沈鹤烟自嘲一笑，心中滋味万分。
随意答：“好不到哪去。”
又是一阵沉默。
东方的旭日已逐渐悬升，逐渐耀眼的辉光照射着每一朵不知所措的云。天边就如同一处没有尽头的迷宫。
似乎到时间了。
沈鹤烟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公孙晋行了一礼，尤为庄重。
她道：“要失陪了，我本计划今日去拜见范公子。你要是愿意，继续留在府中也不成问题。暂时没人能管到这里。”
后半句像是没听见，公孙晋眸光忽闪，“你是说，范侯家的那位小公子吗？”
沈鹤烟再次怔了怔，从那双眼里，看出了想要同行的意愿。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上梁作为中原最大的城郡，虽不及咸阳城的繁华，却也是十里长街，烟火纷呈，好不热闹。
偶尔有拿着鞱鼓的嬉戏垂髫在马车旁追赶，时不时窗外还飞过失控的革球，让她想到在三山国学中的那段时光。
记忆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好吃贪玩还天不怕地不怕，因为一声范师兄，可以逢人就炫耀地高兴好久。
“话说你不用上朝吗？”
马车内传来一声疑问，直直打破了她的思绪，回过神，窗外的孩童已经远去了。
有些可惜。
她轻叹，将视线移回车里，“今日休沐。”
“哦。”
沈鹤烟挑了挑眉，觉得自己和现在的公孙晋实在没有什么话题能聊下去。
马车开始减速，缓缓驶入巷陌穿插的住宅区，四周的人也少了起来。
仅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又将注意力挪到窗外去了。
“听说了吗？张大人昨晚被抓了。”
“真的？他不是一直很威风吗？”
“据说是偷看机密，私调禁军……老多罪状，都惊动王上了呢。”
沈鹤烟撑在车窗上，任由这些市井碎语随风飞入耳中。
“我看自从十几年前的沈将军战死后，朝堂上也不剩什么好人了。”
“琅轩不是还在吗？”
“哼！我告诉你，当年沈将军就是因为琅轩那个……”
沈鹤烟像是突然惊醒般猛地直立起来，双目不可思议地瞪着，眼中的惊异再难掩住。
公孙晋刚偏过头，就见她动作迅速地想要跳下马车，吓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危险！你做什么！”
手下的人扭过头，一张惊惶中带着迫切的容颜印入眼中，只见沈鹤烟薄唇开合道，颤声道：“你听到了吗？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我父亲是被陷害的！”
“你冷静点，这可是在马车上。真跳下去，严重可是会摔断腿的！”
公孙晋手上一使劲，奋力将她拉了回来，又连忙挪到车门旁的位置防止她靠近。
前头的车夫听到动静，担忧寻问需不需要停车。公孙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替她回应了一声继续走就好。
车外头的声音已经过去老远，沈鹤烟攥着衣角，渐渐平静下来。
“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文宪待久了，她居然也变得有些冲动。仔细想想，既然那人敢把这件事毫无顾忌地说出来，那说明可能很多人都懂，只是平时不提罢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但其实，她轻功不错，只要准备好，这个车速是可以毫发无伤的。想想还是不说了。
一旁的公孙晋见她一言不发，倒也识趣地不再说什么。只是把车门守得严实，警惕着她再靠近一步。
也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实在惊险，现下突然安静了，倒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嗯……可以理解。毕竟你找了这么多年。”
沈鹤烟扯了扯嘴角，始终低着头，算是回应。
终于到陌玉巷的那家客栈。
说是巷子，但其实这小路宽敞，甚至能轻松通过一架马车。而且伸向民居，远离闹市，倒是落得十分清净。
“请问，这里是否有入住一位范姓的公子？”
那掌柜本来在擦漆盘，一听这话便疑惑地抬起了头，“唉？不是说只会来一次吗？”
沈鹤烟怔了怔，随即敏锐地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什么意思，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
“对啊。”
掌柜放下漆盘，“那个叫红凝的姑娘嘱咐，如果有人来打听，就直接把她的行程说出去。就在刚才，已经有一群人来过了，他们各个都带着块腰牌，上面写着个‘范’字。”
掌柜伸手比划着。
范家的人？好像没什么问题。等等，范峪璁他们不是跟着云锦书一起来的吗？
沈鹤烟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去了哪里？”
“就是这上面写着的……”
公孙晋正见她接过掌柜手中的帛布，看着上面的字面色越发严肃时，倏地朝门外马车赶去。
“喂，等等我，你去哪？”
“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