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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祷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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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恩医生说的很正确,战场远没有宣传的那么美好,这里的一切都是乱糟糟并且极度危险的,被炸飞的胳膊腿和一些混着布块的肉泥,满脸血污眼睛被纱布缠住痛苦呻/吟的士兵,无时无刻的炮火声刺激着伤员们的神经。

配合着护士给一个被炸断右腿,又被爆炸声刺激到狂暴的士兵打上一针镇静,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人,将被汗水粘在额头的碎发拢到耳后,直了直腰林安听见了汽车的声音,随后又是一批批伤员被抬了进来。

虽然是预备医生但有着莫迪恩医生做担保,再加上技术确实可以,短短两天她就成了这间小型战地医院的主力之一。

跟着护士走到门口尽管很想多救下几个人,但这里是马斯河是色当附近的医院,伤亡惨烈医疗资源消耗的也很严重,有限的医疗资源必须留给那些有抢救价值的人。

"红色红色,黑色,绿色绿色绿色,红色,黄色黄色,黑色…"

快速但细致的检查一遍摆在自己面前的伤员,随着颜色的说出护士将相应的小木片放在他们胸口,伤员分类制度在一战时就被广泛使用,该制度可以让不同程度的伤员得到相应的治疗,最大程度合理分配利用了战时有限的医疗资源,拯救了更多生命。

但在实用的同时也很无情,这些伤兵中大部分都是经历过一战的老兵,他们清楚的知道那四种颜色的小木牌代表了什么。一个轻微枪伤的男人握紧那绿色的小木牌感谢上帝,他身边一个胳膊被炸断的人被分到了红色,苦笑了一下他就被抬进医院进行紧急治疗。

四色木片中绿色和黄色都在感谢上帝或者骂土豆脑袋的德国人,红色木片们直接被抬进手术室由医生进行手术,而黑色木片是所有人最不想收到的,那是死神的黑色长袍,被分到黑色的一瞬间死亡的腐朽味就侵占了全身。

"医生救救我,我还有一个女儿,她才六岁,我妻子会烤很好吃的面包,我还欠她一束玫瑰,求您救救我…"

白大褂的衣角被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拽住,黑色的小木片被血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低头看向拽住自己的伤兵,林安克制住将红色木片塞给他的冲动。腹部中弹粗糙的包扎下甚至能看到暗红的肠子,双腿膝盖以下被炸断,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和脸色都变得惨白。

看着那飘忽不定无法聚焦的瞳孔,林安确定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双目失明,这样的伤势即便抢救也有极大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就算手术成功伤口感染败血症也会要了他的命,哪怕他坚强的挺过了一切,残破的身体该如何生活也是个严峻的问题。

"请你冷静,等一下就会给你治疗,先冷静不然你会失血过多的。"

拦住准备强行带走自己的护士,蹲下身握住那双还在用力的手,冰凉粘腻的血块手感一点也不好,将激动中的人安抚到地上躺好,看着身后护士颈间的十字架,深吸一口气林安心里默默为这位士兵超度。

"丽莎我给你买了玫瑰花和香水,别再生我的气了露露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大象露露!丽莎!"

沾满血污的手在空中挥动几下,泪水顺着眼尾在同样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绝望的呼喊后那褐色的瞳孔慢慢扩散。伸手检查脉搏心跳和呼吸,将那块黑色的小木片拿走,合上那双无神的眼睛林安叫来了他还能行动的战友。

很快法国的某个地方,烤面包的丽莎会收到裹着国旗的包裹,里面是她丈夫的兵牌证件和遗物,而那个叫露露的孩子或许在很久之后才会知道父亲的离世,在那之前一起去动物园看大象会是她最大的愿望。

没有坟墓没有葬礼,集体挖的坑用树枝绑出来的十字架和临时的神父,这是战争中大部分无名氏的落幕。看着搬运尸体的人,转身走进手术室林安扇了自己几个巴掌,驱散那些情绪作为医生林安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就是战争这就是这个狗屁年代最常见的事,在护士的帮助下穿好手术衣,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拿起手术刀,划开已经破烂的皮肤林安希望45年可以快点到来。

晚上十点林安终于从手术室出来,扶着墙拖着僵直的双腿缓缓挪动,坐在晾晒场的台阶上她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光。五月十日晚上在司机猛踩的油门下,她们到达了色当附近的小镇,这是个无名小镇或者只是林安不知道名字。

总之在到达后,莫迪恩医生就带着她钻进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里开始工作,看着手术台上从腹部流出的内脏,咽下微微翻涌的胃酸,做着最后的缝合林安庆幸自己在华沙提前打过的预防针。

她的第一天战地医院工作从夜晚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伤兵源源不断的从前线拉过来,最开始她们还要将德国人和法国人分开,因为这些家伙就算缺胳膊断腿躺在地上也不得安生,德国人抱着血肉模糊的胳膊说法国青蛙的坦克和纸一样;按住随着运动流血的枪孔,法国士兵说德国人脑子里都是发芽的土豆。

为了防止他们爬向对方继续血战,也为了防止在德法人员比例悬殊的情况下,出现极不人道主义的群殴。作为医院里为数不多精通德语法语的人,除了本职的医生工作林安还要充当调解员和翻译,将还在吵架的病号分开,叹了口气林安感觉自己活的像老娘舅。

当然最近这老娘舅也不用当了,因为随着德国人的推进,被拉过来的法国伤员越来越多,一片法语中林安回想起了马斯河的惨战,当然比起回忆,若隐若现的炮火声更加具体。

拧开腰间的水壶,午餐温热的牛奶已经变凉,喝下一小块缓解干涸的喉咙,咬下同样冰凉的面包林安感觉自己头发又掉了很多。

今天是五月十二日,她来到真正的战场才不过两天,在这两天里世界发生了大变化,古德里安的坦克再次创造神话。他们对马奇诺的佯攻表演的非常成功,当法国人将部队集结到那里时,阿登森林里坦克的轰鸣让欧罗巴长城成了彻底的笑话。

就在下午古德里安的三个装甲师以及攻下了色当,马斯河北岸聚集了辣/脆德国最强大的装甲师力量,法国战场上最疯狂影响最大的行动即将开始,而战地医院里将会充满□□残破精神崩溃的法国士兵。

啃着已经冰冷邦硬的白面包果腹,看着晾晒场里三三两两伤情尚可的士兵,咽下口中的面包林安想到了皮埃尔,昨天早上她刚从手术室爬出来,等候多时的小护士就告诉了她皮埃尔已经离开的消息。

林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倒霉孩子军事素养怎么样,只能向佛祖耶稣玉皇大帝祈愿他能活着回来,当然是完完整整的活着回来。

"医生,你是哪里人?"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士兵递来一小块糖,因为受伤原本可能清秀的脸肿胀成猪头,绅士的对医生小姐露出微笑,夜色下那亮白的牙齿让林安想到了后世某个口香糖广告。

"中国人。"

接过那一小块糖塞进口袋,看着牙白先生那有些松垮的绷带,伸手示意他坐下,林医生好心的帮他重新扎好绷带,现在医疗资源短缺,本该用了一次就丢掉的绷带也被重复利用。

从洁白到沾满血污再被护士们浸泡在消毒水里清洗拧干晾晒,可无论消毒水漂白效果多好,护士小姐们洗绷带的技术多么专业,被血污染过后的绷带永远不可能恢复如初,就像被战火焚烧的土地一样,无论再怎么精细的修护,那道伤疤会永远的留在土地最深处。

"医生你看上去好年轻啊。"

"谢谢夸奖,不过今年我已经二十四了,绷带重新绑好了,建议你过几天找护士要新的绷带换一下,太脏的绷带很容易造成感染。"绑出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来自东方的神秘保鲜基因总能让她收到关于年龄的震惊,比如莫迪恩一家最开始以为她勉强成年,比如面前的牙白先生因诧异露出的更多的大白牙。

"我以为你才十八。"

伸手摸了摸被重新包扎整齐的脑袋,扭头看向一脸淡定的年轻医生,咋了咋舌雷蒙对这位医生的保养方式感到好奇,但他更佩服她的医术,"这两天大家都说有一位很年轻黑头发的女医生,医术很好又冷静又温柔,还不会嫌我们脏兮兮的。"

"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事而已。"

"你年轻医术还很好,等在过个几年说不定医学院要你去演讲教学生呢。"

"比起教学生我更想养养花种种地。"

对于牙白先生的打趣林安笑着回应,看来这位先生心态很好,毕竟就在刚刚一个被炸伤的士兵应激反应很严重,为了制服他莫迪恩医生带着三个护士都无能为力,最后还是林安一记飞针扎在他屁股上才了事,想当年农校她飞针可是得了老教授亲传的,那一针下去绝对没辱没教授的名声。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树下乘凉缓解心事的士兵,夏夜凉风带着血腥味吹拂而过,敏感的嗅觉在永不间断的血腥味洗礼下早已麻痹,将面包掰了半块给牙白先生,喝光冰凉凉的牛奶林安准备回去看看自己刚缝好的病人。

"医生请问你叫什么?"

接过那半块面包看着那即将离开的背影,雷蒙想知道这位医生的名字,可惜情绪一激动伤口被扯的有些疼,倒吸了口凉气雷蒙捂着脑袋等着答案。

"玛丽昂。"

站在台阶上转过身,捏着口袋里的糖果林安说出了自己的法语名,一是方便称呼,二是她不想告诉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人自己的真名,在这个混乱不堪朝不保夕的年代,多知道一个名字就会给她造成一份无形的负担,有了名字就有了关联有了牵挂,她的心脏很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不是这个名字。"向前走上几步雷蒙庆幸自己的腿没有受伤,"是你的中国名字,我想知道那个名字。"

"林安,林是姓安是名字。"好吧,面对一个在死神名单上还如此较真的家伙,看在他给自己一块糖的份上林安告诉了自己的真名,还很贴心的讲解了一下姓名顺序排列。

"让·雷蒙。"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雷蒙笑得露出了更多牙齿,又从兜里掏出几块糖递给这位医生,看着昏黄灯光背景下的人,光芒跳跃间雷蒙想到了小时候看的亚瑟王油画,林间绿荫遮挡的湖面中,黑发的仙女手持利剑等待着王的到来。

那是一副很奇怪的油画,因为欧洲大部分神话中的仙女都是一头璀璨的金发,黑发的湖中仙女是小雷蒙第一次见,很好看很新奇但不符合欧洲大众审美。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放进画家的帽子里,小雷蒙好像知道了画家贫穷的原因。

湖中仙女的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伤势不是那么严重也没伤到胳膊腿,第二天一早雷蒙就回到前线继续参战,马斯河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只要还能拿动枪的士兵都被召集到了那里。

坐在卡车里看向远去的医院,将头上绷带的小蝴蝶结系紧一些雷蒙有些后悔没和林医生好好告个别,不过没有告别也好,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上帝那里报告了,不要和萍水相逢的人聊太多,免得死的时候走马灯放不完。

乱糟糟的战地医院里只有一个地方相对安静,那就是院长办公室,不过今天除了安静,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的可怕。平时和蔼可亲的院长此刻手里握着一把小木棍,医生护士们一个个表情惆怅,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制作十字架的士兵,揉捏着粘在一起的糖果林安知道现在到了命运决择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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