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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赫拉往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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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想走过来,我却一手举起,喊他不要靠过来。他却笑了,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笑的,他越笑我反而越生气。我强作冷静下来,强迫让自己专注在谈判的事情上。我问他,晟国是哪个皇子当人质。他说是二皇子华元祺。我就立马说不行,努尔是迦顿未来储君,晟国也必须要让太子做人质。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实在是意气用事,两国国力悬殊,能够交换人质已是大幸万幸,晟国不可能将太子做为人质。

当时他便笑着说不可能。我看着他那笑容就恨意满满,我说一定得是太子。他便反问我说,我们怎么知道来的小孩便是努尔,而不是找的平民家的孩子。听着孩子这词我就来气,我就大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抢走别人的孩子吗?

那时他一怔,我却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好像建了一个结界,说这样子就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哭声,这样事情就不会败露,我还是西域的圣女。

没想到没想到,到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只顾着我圣女的名声,却一而再剥夺我母亲的身份。

看到我的眼泪,他竟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谈着为何不能让太子做人质!他这个大男人啊,真的可以绝情至公私分明么!我打断他的话,我哽咽地问他,我女儿怎么了?她现在到底怎么了?!

他淡淡地说一句,她很好,在昊京方相寺生活。

我问,那她知道她母亲是谁吗?

他说,当然不知道。

没想到接下来,他竟然说,不仅仅娘亲,她连她爹都不知道是我。

我瞬时抓狂,我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她的父母!为什么父母双亲还好好地活着你却要她成为一个孤儿!

他大吼着回答了我,因为她爹是大晟国师,而母亲是西域圣女!

我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心里一片茫然。

他冷静了一下,耐心向我解释。虽然他不是出家之人,但如果世人得知她是国师之女,不但我是她母亲的身份会暴露,圣女身份会遭到敌国质疑,女儿也将有性命之虞。天步艰难,之子不犹,为了让女儿好好生活,他只能这么做。

那时我心里只有我女儿,只惦记着我女儿。要知道,她从我身上血肉相离后,我就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啊!这辈子母女一场,缘何此薄!

因此,我继续意气用事下去,我跟他说,二皇子可以当人质,但是你必须让我见一下我的女儿。

他还是一口回绝了。他说不可能,他说我脑子糊了,他说我公私不分。

我反驳他,我说是谁当时公私不分,才有今天母女相离不得见的结果?如果当初我们一走了之,不管公,只管私,那何来公私不分?!

这算什么话,这算什么话,他当时这样大吼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吗?我们可以吗?!

再一次,再一次,我当时一下子搂住他,含泪跟他说,可以的,可以的,只要我们想就可以。我们可以处理这次谈判后,你就辞下国师一职,我再也不当什么伪圣女了,我们一家三口去行走江湖,浪迹天涯,好吗?

他,还是摇了摇头。这次竟比以往都更加决绝坚定。

他不顾我的泪水,轻轻地,无情地推开了我,说我想得太简单,太自私了。”

她用手指,轻轻地撇了一下脸上的泪滴,冷笑道,“自私?他说我自私?你觉得我自私吗?”

“我,我不知道。”陆载苦笑着,又要捋眉毛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咯。”她泪目凝视着陆载,“若你是他,你会怎么做?你会摇头吗?你也会说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种话吧?”

“我不是阆鸣······”

“我现在就问你自己!”

“我,我实在不知道。”

陆载苦笑。阆鸣的一生,目标坚定,说一不二,且放眼于天下。

而自己?才刚刚从一个小村庄出来,他眼中还没有天下,只有得失因果。

陆载叹气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浪迹天涯,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只是,只是,唉。”

“只是什么?”

“只是我人如此,总觉得幸福应该给予比我更好的人······”

话音刚落,她一巴掌扇了过来。

“什么叫,自私!”她吃力哽咽道,“你这种,难道就不是自私吗?”

陆载捋了捋眉毛,无奈笑着。

“从他推开我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心里真的只有天下,只剩下天下了。这还是一个谈判,一个女人注定处于劣势的谈判。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说,我已近不惑之年,再也不贪图什么了,你就让我见女儿一面吧。只要见一面,无论公或私,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听到这句话后,有点悲怆地大笑起来。他笑我以公谋私,简直是有辱迦顿国威,有辱圣女之名。他说他看错了我,以为我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巾帼英雄,没想到还是与一般女子狭见自私,世俗无知,竟然用一国百姓性命来满足一己私欲。

我听着这些话,我也破涕为笑了。我说是啊,我就是啊,我就是一般的平凡的,狭见自私的,世俗无知的女人啊,我就是以公谋私啊。我本来就是恬不知耻的伪圣女,我还怕背上什么千古骂名么?

他牙关打战,问我,就只是为了见一面女儿吗?

不错,就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

听着他冷冷的语气,当时我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他却是冷静得很,拿过来协约文书,冷冷地说一句,画押吧。

我以为他答应了我,泪眼婆娑间,手颤颤地押下了拇指。”

“那你有没有见到白,见到你女儿?”

她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我忘记了,他是那种庄严肃穆看着你,口里还可以说谎骗你的男人。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尘埃落定。无心收军,他也回了昊京,我也见不到女儿,他便可以继续他的大道,他的天下。”

“至于我,返回圣城后,自然是以泪洗面,伤心欲绝。我每天都念叨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每晚睡觉都梦见我的女儿,想象着我的女儿长大的样子······后来,就一梦不醒了。”

她看着陆载,“再后来,便是现在,你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你是他叫来的么?”

“不是。”

“你认识他么?”

“认识。”

“哼,我就知道。他这种人,绝情到不会做一些自觉多余的事情!”

“其实他,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绝情吧?”

“呵呵?何以见得?你足够了解他?比我还了解?”

“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毕竟对你动情过,对你流泪过,在那一晚上。”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打晕我,然后不告而别······”

“是因为你们的事情当晚就败露了,已经有人来抓你们······”

“什么?!”

“他打晕你后,自己告诉来者,说你是被逼的,他也并没有侵犯你,你还是贞洁之身。他因此身陷囹圄,成为迦顿的阶下囚。他那把威震四方的七星宝剑也落入到了迦顿国王手里。后来的事情便如你所说,他逃狱,去了圣城,迦顿国国临城下。”

听着听着,她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她打量了一下陆载,“不可能!你这么年轻,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都是阿里娅大人告诉我的。”

“······万一阿里娅是骗你的!她怎么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这个小伙子!”

“阿里娅就是那天晚上来抓你们的人。”陆载叹道,“阿里娅本来觉得我会陷害你,于是派一个她的徒弟来当我的夜间守卫。到了白天,我跟踪她的徒弟,找到了她。我跟她说,你很有可能是中了执念之咒,执念也许是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我说我会除咒之术,我可以把你唤醒。她有点激动,毕竟一个秘密守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对别人说了吧。”

“这,这······他还真是······”她泪如泉涌,“那他,现在怎么了?”

“他······死了。”

她眼睛睁大,难以置信,“他,他死了?!”

“怎,怎么可能?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只是古稀之龄而已,不是吗?”她猛地抓住陆载的衣襟,“像你们这些每天服饵练拳的巫觋,活几百岁不是常有的事吗?!”

这又戳中了陆载的痛处。他怆然道,“他,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死于非命······这更不可能!他可是你们的大国师!他怎么会死于非命!”

她放开陆载,双手紧紧地栏杆,支撑着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死得好!”她大哭道,“死得好啊!他这个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从来不懂得别人心意的大男人,死得好啊!”

她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陆载正想扶她起来,她却甩开陆载的手,自己坐在地上抱着膝,不惑之年的老女人,竟然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天昏地暗,她哭得圣城的夜空都流淌着泪光。

良久,她才慢慢停了下来。

“······所以,你是来叫我醒来的么?”

陆载默然地点了点头。

“你说我在等一个人,现在阆鸣死了,那我在等谁呢?你就不能,让我继续睡下去,让我继续和我的女儿生活在一起,让我慢慢地死去去找他么?”

“所以你等的人,不是阆鸣,而是你的女儿啊。”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

陆载看着眼前的居室之内,处处都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快语欣言,小鸟依人般哧哧地笑着,玩着,打闹着,烂漫无暇,青春洋溢。

“她们都不是你的女儿,”陆载苦笑道,“你的女儿并不是长这样子的。”

“你见过我女儿?”她急急问道,“她长什么样子?她现在在哪?”

她看着眼前这些美妙的女孩子,“她,是不及她们漂亮,不及她们聪明么?”

“不,不不不,”陆载笑道,“我觉得你的女儿,是世间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子。”他柔声道,“醒过来吧,让我带你去见你的女儿。”

梦遇身前客,咒执人间念。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自十一日别敦兰,过甘糜,十三日于古烽燧宿度一夜后,十四日抵荒碛。

骆马徐行,朝西北,三十余里。踏于沙丘,平浪无垠,远眺百里,敻不见人。若如黄金碎地,灼灼扑人眉宇。又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目恋旷景而忘踪,未觉日已西,腹甚枵,扎营而宿。

是夜,妖魑举火,四野安谧,寒若霜冬。又夜旷空然,缀以繁星,妻夸胜绝。

翌日,行至十余里,劣风拥沙,骆悲日曛,黯兮惨悴,散如时雨。遂下骆移步,沙没履,迷途失向。行至一处,骆马止步,哀嚎而莫敢前行。忽觉脚下生滑,沙流汤汤,腿如陷深渊,兽口吞噬。幸得瑾瑜武功高强,攀臂救起。此沙漩吃人,心目眩怖。然袱中书稿尽湮于流沙中,苦寻遗迹,惜沙无形,若水无痕,已不见其踪,一时恓惶。遂夫妻二人,心中生悸,一步一悚,艰难而过。

此即为碎金流碛,其不负盛名也。——《雁行志》。”

······

“西域行三十八日,天大寐而起,平明饭。溯迦水而西,雇识途者为导,取近山道,攀陟约十余里,已入圣城界矣。山道既出,仰见云雾中雄山屼立,即圣坛山也。其乃圣脊,与赫拉勒冰脉连云接嶂矣。瑾瑜尚余眼力,遥望之,山上一崖突出,建有圣殿。

朝山而行,五里。其时朝圣者一路磕拜,五体至地而作礼。五体即五轮,为双肘、双膝和额顶,乃礼法至珍重者。未及,城已当前,仰见巨冰之长城,于平地矗耸直上,凝如月,又如练。余同瑾瑜不发一言而久久观之,然胸襟腾空震荡,身心为之肃然起敬。吾两人皆近于离经叛道者,然至此一行,竟生无信仰心,恒被他人笑具。此真乃信力之极观也。——《雁行志》。”

······

“西域行三十八日,天大寐而起,平明饭。溯迦水而西,雇识途者为导,取近山道,攀陟约十余里,已入圣城界矣。山道既出,仰见云雾中雄山屼立,即圣坛山也。其乃圣脊,与赫拉勒冰脉连云接嶂矣。瑾瑜尚余眼力,遥望之,山上一崖突出,建有圣殿。

朝山而行,五里。其时朝圣者一路磕拜,五体至地而作礼。五体即五轮,为双肘、双膝和额顶,乃礼法至珍重者。未及,城已当前,仰见巨冰之长城,于平地矗耸直上,凝如月,又如练。余同瑾瑜不发一言而久久观之,然胸襟腾空震荡,身心为之肃然起敬。吾两人皆近于离经叛道者,然至此一行,竟生无信仰心,恒被他人笑具。此真乃信力之极观也。——《雁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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