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心里嘀咕,往自己的嘴里丢了个冰块,“库布里克…你知道吗?”他目光悬浮在空中,似乎在问天花板上忙着结网的蜘蛛。
“不知道。”
“希区柯克?”
“没听说过。”
“嗯……那你有喜欢的导演吗?”李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目光从斜下方刺向许萌。
“应该……没有。”她摇摇头,“我并不关注这些。”
她十六岁认识了自己的丈夫,十八岁高中毕业,然后过了两年,二十岁的时候她结了婚,随之而来的就是怀孕生产,在几年平静幸福的家庭生活之后,她发现自己丈夫出轨、嫖娼。
总之,生活没给她太多时间和心情去了解这些。
“现在的电影……”李哲有些犹豫,“是在一个固定的框架里。”
“技巧,手法,叙事逻辑,其实早就已经成熟。”
“所以我们能看到除了不断升级的特效和清晰度,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他叹了口气,“更无聊的是,不仅仅是电影领域如此。”
如果所有的导演站在一起。
库布里克和希区柯克就是侏儒群里无比高大的巨人,是学前班里的两个博士。
他毫不吝啬地表达对这两位导演的欣赏,毕竟,人类这种群体动物,总是由不时冒出的天才带领着前进。
高级动物也是动物。
他想着,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萌招了招手。
“你今天有点黏人。”许萌犹豫,目光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然后站起身来,压着自己的裙子站起身来。
李哲揽过她的腰,他的呼吸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转化为躁动的荷尔蒙和粗蛮的**。
外部世界的重复和乏味,不影响个人生活不断尝鲜。
这是一种幸运,一种在不幸映衬下的幸运。
“你刷短视频吗?”
他漫不经心地问着,表情却好似严刑拷打。
“偶尔看看,没什么意思。”许萌嘀咕,拍了拍李哲缠在自己身上的手。
她知道李哲是什么样的人,就床上而言,他像是一枚炮弹,除了狂奔到目的地然后爆炸之外,他无心任何一件多余的事。
他不**,不抚摸,甚至连亲吻都都要在格外慷慨的时候。
“为什么问这个?”
她思绪回到眼前。
女人没有那么快结束。
这是她们的弱点。
李哲微微合眼,手指穿过她茂密的头发,“因为很明显,你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他格外认真,咬合肌都在发力。
“不过,这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他念叨着,将半杯酒倒进了嘴里。
“你啊。”
许萌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烟。
用多余的言语来缝合**起伏的间隙,她有些受不了李哲的这个习惯。
她不明白我说的话,她不能理解这种严酷和残忍。
但好在她还在听。
李哲抬手,叫来了韩超。
“有香槟吗?”他沉着脸问,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让泡沫漫过谁的尸体。
“只有黑桃A。”韩超耸耸肩,他们这种清吧,卖不动香槟。
李哲抿抿嘴,“开一瓶吧。”他掏出信用卡,这是没有信用的人才用的卡。
“确定?”
“确定。”
李哲摆摆手,让一旁的许萌闭上了嘴。
小酒吧里没有夜店那样的排场,但一瓶黑桃A还是吸引了这些年轻人的目光,这东西他们多多少少从各种视频平台刷到过。
亲眼所见,其实平淡无奇。
只是一瓶售价高昂的香槟罢了。它并没有向夜店那样,剖开物欲横流的缤纷肌肤,把赤裸的金钱和**展示给人们。-
它很安静,安静到所有人都听到了木塞弹开时干脆的“噗”,安静到每个人失望的喘息都分外响亮。
“原来就是这样。”
他们心底的声音震耳欲聋。
流动的信息丰富了幻想。幻想拉高了阈值。
于是人们被榨干了水分,全身心的去供奉虚假。
新换的玻璃杯内倒了浅浅一层的黑桃A,李哲抿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只是气泡格外得多。
“停滞与重复。”
他念念有词,再度给自己倒上了酒,继续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乐趣会在这个过程里变得格外枯燥。”
“痛苦却每一次都格外新鲜,并且势大力沉。”
他说着将酒灌入自己的喉咙。
“喂。你没事吧?”许萌推了推他,他狭长的双眼写满了失落和不甘。
“哈,没事。”
他的嗓子混沌不清,昏黄的灯光下,他如沐鲜血,赤裸着一身深可见骨的伤口,阴影变化,疼痛感在眉心汩汩流动。
他抱着许萌,嘴唇发干,喉咙跃动。
“回去用嘴吧。”他说,身体软绵绵地滑落,“我以前没试过。”
苍白的嘴唇勾成一个诡诈的弯道,不甘和愤怒在此相撞,于是,所有遏抑的欲念破碎纷飞,以惨烈的姿态在他的身边环绕。
然后,他说了许多情话。
我不快乐,要用另一个人的不快乐为此买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天天变坏。
他想着,然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