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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人行,则得其友;三人行,则损一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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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青鱼悠悠醒转,就见卫含真屹然端坐,身边桌上是自己打开的包袱,剑谱和还生剑散落着,连收在她怀里的师父遗信都展开摊于其上,微笑道:“原来姊姊是黄山派的。”

青鱼恍悟受了她算计,又是愤怒,又是疑惑道:“这是为何?咱们无冤无仇,莫非是为我这些东西?”卫含真笑道:“青鱼姊姊不忙问话,不妨先瞧瞧右手。”

青鱼望去,“啊”的惊呼一声,只见右手小指尖乌黑,急道:“你下毒害我?”卫含真看她表情,道:“姊姊莫怕,此为‘迦微散’,虽难得却不是甚么剧毒,三日一发作,剧痛难当而已,死不了人。然解药难寻,我身上没有,就不必想着制住我再搜啦。我并无恶意,是以绝不会害你的命,只要姊姊帮我一个忙,我便给姊姊配解药,如何?”

青鱼实不知这样美的妹妹,竟然心思恁的歹毒,需要帮忙开口便是,怎么就下毒胁迫?其实她想得少了,此处离黄山也不过一日路程,大可径去黄山派求救,即便黄山派没有解药,老江湖想叫区区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开口,自有一万种手段尽可遍试。她江湖经验太浅,又全不曾想过还有反去威胁加害卫含真一途,便被卫含真唬住了。

当下青鱼问道:“甚么忙?”卫含真道:“只消你把我带去东京便可。”青鱼奇道:“你自己没有脚么,况且你和自己爹爹师兄一道,你不叫他们送你去,却来寻我?”

卫含真叹道:“正是因着他们我才要跑,我无功夫傍身,没甚么保全自身的本事,无人襄助,怎逃得脱?这一路也未找着时机,眼看便到衡山,再不走便要被爹爹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啦。只能先去东京繁华之地寻个落脚处,再做打算。”青鱼道:“你喜欢的是你那个虎变哥哥?他怎不带你走?”卫含真冷笑一声道:“我并不喜欢他,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更绝不会抗我爹爹的命。”

青鱼心想:“原来如此,不过为这个就下毒害人,忒也过分。”于是道:“我功夫可不好,打不过你师伯师兄的,说不得跑出去几里就被抓住啦。”卫含真笑道:“这个时候他们都休息啦,必料想不到,明早方会发现。包裹我早备着,马儿也相好了,咱们骑马,一夜便能甩脱他们,叫他们再寻不着。”

青鱼听她甚么都盘算好了,自己想不出法子,心道:“倒巧,逍遥师父也去的东京,说不得能见呢。”只得道:“好罢,不过倘若真被追上,我却成了坏人,他们要打我又怎么办?”卫含真笑道:“姊姊放心,真到那时,我自会帮你同他们分说,包你毫发无伤,还会予你解药,不让你受苦。况且姊姊不是正囊中羞涩,我这里却有不少银两,随姊姊花使。”

她这么一说,倒仿佛不是她下毒要挟青鱼,而是帮了青鱼的大忙一般。青鱼不觉有异,闻言当真放下心道:“那咱们这便走罢。”卫含真拿出备好的包袱,帷帽握在手上,道:“咱们从东面走,选房时我便特意挑了这间,离爹爹师伯他们远远的。”

二人悄悄出去,找到马厩,卫含真径直去牵一匹黄马,那马识得她,果然温驯,轻轻打个响鼻便走出来,卫含真轻轻叫道:“黄龙,好黄龙,靠你啦。”抚摸它脸颈亲热一会,给四只马蹄裹上布以消足音,对青鱼道:“上马,咱们快走。”青鱼方想起,“啊”一声道:“我不会骑马哩。”卫含真惊道:“甚么?”

青鱼遇见师父前,不过太湖边一个渔娘,镇日打鱼售卖,遇见师父之后又一直在山里住着,门也不曾出过几回,水性倒是精熟,马是万万没骑过,只能干瞪眼。卫含真实未料此节,在她以为,江湖人那有不会骑马的,自己是身弱方未能习,今日竟便叫她撞上一个稀罕人,只怪自个百密一疏,只好道:“你扶我上去牵着走,莫闹出动静,待走远你再试着骑它便了。”青鱼依言扶她上马,两人终于向北而去。

走出十余里,见前方一个小树林,卫含真道:“我下来,你骑一骑。”青鱼到底学武之人,轻松上马,马儿却站着不动,青鱼试着一扯缰绳,马儿打个转又停下了,再轻轻一夹马腹,马儿慢慢跑起来。如是几次三番,已略略懂得些诀窍,青鱼乐道:“原来骑马也不难哩,我会啦。”卫含真大喜,把蹄上裹布拆掉,青鱼拙手笨脚将她拉上马坐在前首,两人一骑忙忙跑将起来。。

青鱼头次骑马便成了,又是激动,又是得意,一径催马,速度越来越快也未察觉,卫含真被颠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叫道:“慢些,慢些。”青鱼才去拉缰绳,马儿却已跑发了性,此时凭她怎么拉也不停,被扯得疼了,愈发撒开四蹄狂奔。两人但觉风驰电掣,青鱼无计可施,只能紧紧环住卫含真,盼马儿跑累了自停下来。

忽然卫含真惊叫道:“糟糕!”青鱼定睛一瞧,窄窄小径旁一棵老树上横生出粗壮枝杈,正正挡在马儿行进前方,恰在两人腰间高度,伏低身子也躲不过。夜路昏暗,二人近到眼前方始发觉,如此疾驰直冲而去,马儿倒无事,两人若被拦腰撞上,再滚下马来,不死也落得重伤,仓促跳马也是一般下场。

青鱼脑中一时空白,心道:“完啦。”卫含真叫道:“抓树!”电光火石间,自来头脑不大灵光的青鱼竟听懂了,咬牙道:“莫怕!”眨眼间树枝近在咫尺,青鱼左手揽紧卫含真的腰一侧身,自家挡在前面,右手把缰绳猛一撒,又奋力向上一探,正够着那枝杈,五指如钩牢牢抓住,两人靠着青鱼的指力臂力,险险吊住。老树被大力一冲,枝叶震颤,“哗哗”声响中落下一地树叶,蹄声不停,马儿已跑得远了。

两人惊魂未定,卫含真正欲说话,青鱼适才紧张出一手冷汗,这会儿心刚落下便觉右手上一滑,“啊呦”一声,再抓不住枝杈,两人直直坠下。这枝杈去地不远,青鱼筋骨坚实,摔这一下应不打紧,卫含真可承受不住,急遽间青鱼一个翻身,以身为垫,“砰”一声沉重落地。

两人摔得七荤八素,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卫含真连话也说不出,终于缓过劲,竟尔“哈哈”大笑起来,意极畅快,道:“有趣,有趣!”卫含真柔弱娇嫩,青鱼未料她也有放声大笑的时候,只觉莫名其妙,心道:“差点都死啦,有甚么有趣,她这人不但下毒害人,心思也古里古怪。”懒得说话,只调匀内息。

卫含真笑几声便再笑不动,细细喘气,只躺着不动,问道:“这下马儿没啦,咱们只能走路,现下我却一步也动不得了。青鱼姊姊,你原是要去向何方?”青鱼道:“我师父走前叫我去黄山派的。”卫含真道:“是了,你师父的信里叫你去入门。”

青鱼想起她把自己迷晕后,还看了师父的遗信,怫然不悦道:“你好生无礼,看人家的私信。”卫含真柔声道:“对不住啦,拆开前我也不知的。那位史纤凝,便是你师父了?钟真人一辈的黄山派前辈中,我却从未听过她的名号,好似身世十分坎坷,令人叹惋。她说的徐柔惠又是谁,也是黄山派前辈么?”

她问东问西,又性格狡猾,青鱼不知她居心,自不愿把师门隐秘泄露给她,只把嘴闭的紧紧的。她虽不说,卫含真却心思九转,早自信中瞧出不少秘辛,当下也只微微一笑,又问:“那史前辈是怎么离世的,姊姊还有甚么亲人可投?”青鱼被她勾动往事,伤心道:“我师父被人害死了,我也没有爹爹妈妈,原有一个妹子,也死啦。”卫含真沉默一会,叹道:“我和姊姊也差不多的。”

青鱼大惑不解道:“你不是有爹爹?”卫含真道:“不是亲爹爹,从前我们泰山派有位林铨师伯,是他把我捡回,不过没多久他也去世了,留下我和他两个儿子,便是虎变、豹变两位师兄了。爹爹与林铨师伯情同兄弟,自己亲也不结,一心把我们养大,还让我跟他姓卫。”青鱼赞叹道:“你爹爹就是那位怪好看的先生罢,好生重情重义,是因何身体不好呢?”卫含真道:“我爹爹名讳上之下华,他年轻时练功走岔了气,筋脉断了大半,功夫也都废了,是以只全心全意抚养我们三个。”

青鱼安慰她道:“总还有许多人关心疼爱你,你不用难过。”卫含真侧头看她,微笑道:“你却一个亲人也无啦,还来安慰我?真是个傻姊姊。”出一回神,道:“你却不懂,我生来不足,无法习武,在门派里实是百无一用。门派事务繁忙,爹爹师兄们谈的也都是些武功招式、江湖故事、人情来往,我只好多翻几本书,也多向师兄们打听,晓得些武林掌故和人物,方能和他们聊上几句。况且……”

说到这儿却又停了,翻身面向青鱼,轻声道:“姊姊,这些话我从未同人说过,你为我保密,好不好?”青鱼莫名,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不说。”

卫含真缓缓道:“爹爹对我很好,我想看甚么书,要用甚么胭脂水粉,无有不应的,我却总觉亲近不起来。不论我做甚么,他都淡淡的,不见他高兴,更不见他生气。小时候我不但身体不好,还常常寻事哭闹、作天作地,全派上下都嫌我是个厌星,躲得我远远的。其实我只想他来抱着我摇一摇、哄一哄,我就高兴了。他也只买更多的书、更多的衣裳珠花、更多的小玩物儿,叫虎变哥来送给我。“

”后来我总算看明白,哭闹决计无用,我便照他心意,乖乖看书听话罢了。他与虎变哥、豹变哥倒是亲热得同亲生父子一般,想来因我为女,更不能习武,他同我无话可说的缘故罢。派中女孩子止我一个,是以师叔伯兄弟虽不少,我却一个朋友也无,时时觉着孤单。”停一停又笑道:“不过现在认识了姊姊,姊姊便是我第一个朋友了。”

青鱼本听她说得可怜,心中一软,想道:“难怪她这般古怪,一个小女孩儿孤身长大,虽有长辈兄弟,男子心粗,定有看顾不周的地方,怪不得她觉着不贴心。”待听到最后一句却又蓦然想起,气道:“我可不敢做你的朋友,甚么朋友会下毒害朋友哩?”

卫含真毫不羞愧,微笑道:“我也是以防万一,虽然姊姊言行举止纯然一片真善,毕竟初初相识,人心惟危的至理金言,若姊姊也和我一般听过许多江湖故事,或再闯荡几年,自然便懂啦。只倘若姊姊有一日真懂了,说不得人也变了,我倒希望,姊姊永远不要变才好。至于那毒么,我发誓定守诺奉上解药,姊姊切莫担心。”

卫含真撑起身,在包袱里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瓷瓶,倒几颗药丸于掌上。青鱼借着月光看得分明,竟然十分眼熟,正是师父去日服过的那种红色药丸。她问道:“怎么你也有这药,这是甚么?”卫含真笑道:“不正是你们黄山派的朱玉丸么,补血益气一等一的灵效,姊姊不晓得它名字?我们泰山派和黄山派自来修好,常有来往,我虽无福上门拜望,未尝见钟真人金面,钟真人也年年都送我这药,难受的时候吃一颗能好过许多。”

青鱼恍然大悟,见卫含真吃了药,问道:“现下可好些?”二人爬起来,卫含真道:“好得多了,咱们快走,再不能耽搁。”青鱼应一声,抬脚便走,卫含真“噗嗤”笑出来:“快理一理头发衣裳。”青鱼这才发现二人都满头满身草叶尘土,狼狈不堪,拍拍打打好容易整理干净,扶着卫含真继续上路。

过一时青鱼听身边呼吸越来越急促,见卫含真额上沁出密密汗珠,面色苍白异常,担心道:“我背你罢。”卫含真咬牙摇头道:“我还能走,待撑不住再劳烦姊姊。”青鱼心中感叹道:“含真妹妹忒的好强。”

又走出十余里,卫含真站也站不稳才肯让青鱼背上,此时晨光熹微,一线金乌已露,青鱼只觉耳边她气息微弱,焦急道:“咱们还是找个地头投宿,歇息休养才是,还得吃喝壮壮气力,不然你怎熬得住?”卫含真细细“嗯”一声,青鱼足下急奔,天光大亮之前终于瞧见一间客栈,顾不得看名字格局,把卫含真放上床,自己累得一头倒下,呼呼大睡。

这一觉青鱼睡得酣甜,再醒来已是晡时,去卫含真房间寻人,房内却是空空,吓了一跳。忙又下楼,方见卫含真戴着帷帽坐在大堂,见到青鱼招手道:“姊姊定饿坏了,咱们今日得大吃一顿,吃完再动身。”不待青鱼回答,唤来小二叫了满满一桌饭菜,青鱼也不客气,昨日实在辛苦,端碗就吃。卫含真撩起半截帽纱,露出小而白腻的下巴,筷子只往整治的最精致那几道菜里伸,一面细嚼慢咽,一面凑近青鱼耳畔声若蚊呐道:“你瞧西面角落那桌。”

青鱼不明所以,便要抬头去看,卫含真忙道:“悄悄地!”青鱼抬了半截的头顿住,想看又不敢抬起,脖颈都僵了,也学她小声问道:“怎的?”卫含真道:“我都瞧遍了,那桌的人骑马来的,我走不得路,咱们就借他的马儿一用。”

青鱼惊得话也说不利索了,道:“这、这、这不是偷么?”卫含真笑道:“当然不是偷,咱们留足银子给他,便跟买他的一样,了不起多多给钱,他非但不吃亏,说不得还要欢天喜地哩。”其实既要给银子,直接开口去买便是,何必走这般弯路?无非卫含真明知人家泰半不肯卖,拿话哄青鱼罢了。

青鱼总觉怪异,偷眼去看那桌客人,只见是个二十□□的黑衣青年男子,瘦削脸庞,鼻若斧凿,眉插入鬓,背上一把重刀,此时似乎察觉青鱼视线,抬头与青鱼目光一碰,双眼如宝剑出鞘,顾盼间寒光凛凛,不怒自威。

青鱼心里咂舌:“这人可不像丢了马还会欢天喜地的样子!”大大胆怯,忙道:“不成不成,这人一看便武功高强得很,咱们千万莫要招惹,你胆子忒也大!”卫含真面上微笑更显狡黠,道:“不妨一试,姊姊不知,向来愈是自诩英雄人物愈是自矜身份,咱们哪怕借不成,想他也不会和两个小娘子计较,岂不强于向那些好歹不明的人借?更何况,现下也再无别的马可以选哩。”

青鱼只觉这话猛一听似乎很有几分道理,又隐隐十分别扭,心道:“这话里意味,岂非可以专捡英雄欺负,因人不计较?”这话到底有没有道理青鱼不晓得,但她不知不觉间对卫含真言听计从起来,见卫含真心意已决的模样,即便心中忐忑,竟尔再无异议,默默遵从了。一时二人用完,卫含真叫来店小二嘱咐道:“这银两是西边那桌独行大侠卖马的钱,待我们走后一个时辰再交予他,只说感激不胜,来日再报,旁的休提。”

吩咐完,卫含真当先便走,领青鱼出了客栈门,左首一棵大柳树上果然拴着一匹黑马。卫含真径直过去解了绳子,那黑马不识得她,喷口响气,似乎紧张模样,卫含真自袖里掏出几片菜叶来喂它,黑马“吧嗒吧嗒”嚼了,登时亲热起来。她照样摸脸搂颈一回,不慌不忙对青鱼道:“上马罢。”

青鱼早看得呆了,自己心虚不已,卫含真却这等从容,莫非长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能掐会算,算到人家定抓她不着哩?无暇细思,二人上马,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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