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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止时(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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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轿子内部,温知礼拘束地坐在左边。两侧的窗帘被余淼撕了下来,防止两人密谋计划或偷换玉玺。

有个谢军奉命给烛安送上药粉,用于治疗嘴巴被刀片割伤的部分。

温知礼接过药瓶,嗅了嗅,认得是剔瑕粉,确实有助止血及愈合。

烛安却一点也不想用。

她看了眼放在地上的木盒,被这么放置,是有原因的,为了防止烛安动手脚。

她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南庭景象已大不一样。

各宫侍仆跪在了街巷上,面朝中庭,形成了长长的两条队。叛军监督着这些投降者,来回漫步,炫耀着跟对人的运气。

宫仆跪地请安,做人下人,似乎同常理真谛一样自然。主子不说“起”,跪下几个时辰的有,跪到饿死病死的也有。她们的头低着,身缩着,心提着,沉默、卑微、认命。

偶尔也会听说有人不甘心。

于是攀凤附龙的有,不畏强/权的也有。

只是极少极少。

一如此刻,红色轿子行走在路上,没人抬头,不敢抬头。

她们毕恭毕敬地拜着,甚至不知道轿子的颜色,只是拜着,拜着另一个和她们同等地位的侍仆。

极少的情况意外又不意外地出现了。

中南门前面,一个不听话的宫仆执拗地抬起头,与轿子内的烛安遥遥而对。

叛兵对其拳打脚踢之时,金红轿子刚跨过中南门,就要转入图治街。

烛安记得她在司天院里说过的话。她说她并不在乎谁来当皇帝,亦不在乎谁来统皇朝。

然而……

烛安忍不住探出窗外看,中南门正徐徐关上。在越来越小的门缝间,叛军抽出了刀,其余宫仆哆哆嗦嗦,那人再也不要低头,不肯缩身,不愿提心,眼里只有解脱。

烛安抓紧窗沿,很紧很紧。

重要的。

怎么会不重要呢?

如果昨天的皇帝英明一点,如果今天的皇帝正派一点,那个仆不会死。

鼓吉宫不会亡。

晴雨节,就只是晴雨节。

她改变主意了。

中南门已被关上,烛安忽而朝它的方向疯也似地尖叫。“别杀她!别杀她!”

在陆炬授意下,其她轿夫停了下来,却没放下轿子。

杨乐歆尝试从窗边按住她,却被烛安挥摆在外的双手喝退了几步。

同在轿子内的温知礼察觉到烛安的反常,配合道:“烛安姑娘,怎么了?”

烛安只看着中南门重复道:“叛军在杀人!别杀她!别杀她!”

余淼催陆炬把轿子放下,她要亲自去里面堵上烛安哭哭啼啼的嘴。陆炬和其她轿夫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做好。

温知礼不得已,抓紧时间顺了顺烛安的头发,借机靠近:“烛安姑娘,逝者已矣!”

烛安回过神来,略略呆滞,扑进他怀中。“我的家人没了!我的家人没了!我的家人!家人!家人啊……”

“喂喂,你们两个!分开!”余淼的任务是阻止她们交头接耳,站在轿外的她上手就要扒温知礼的背,但她们两个抱得太紧了,余淼转身命令陆炬:“给我落轿!”

“兵卒,姚大将军说过要直接去图治宫,中途不可停下的。”陆炬乍然想起是自己让轿夫停下的,急忙改口:“走,我们不能再拖延了!现在继续走!”

“你这小小司尉,有没有听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余淼还在骂,始终观察着轿子内部的杨乐歆叫道:“淼淼!”

余淼望过去,杨乐歆使了个眼色,示意“里面没事了”。

余淼的身子重新正回去。

烛安还在低低饮泣,温知礼牵着她的手,反复拍打当做宽慰。两人都没有再抱成一团,也没有说话。玉玺依然在原地呆着,看似没有被移动过。

余淼用眼神问杨乐歆:确定没事?

杨乐歆回以肯定:没事。

在杨乐歆的视角里,两人只不过是抱了抱,烛安只不过是哭了哭,温知礼只不过是劝了劝。

除此之外,一点事也没有,玉玺还好好的。

看那温知礼的目光真切,动作绵缓,余淼和杨乐歆打了个颤,觉得轿子里气氛殷殷,再看下去,有事的会是自己。于是余淼回头对那个榆木脑袋的陆炬说道:“走快点,不准再停下!速速去达图治宫!”

抱了抱,哭了哭,劝了劝?

事实确是如此,又不止于此。

改变主意后的烛安想要给温知礼传递一个重要信息,但是碍于一左一右的余淼和杨乐歆盯得紧,她做不到。

唯有假借发疯,激动地抱住温知礼,她才有了空隙。

而温知礼呢,与烛安共处一室本就拘谨,被烛安蓦地一抱,坐姿更显僵直。

现在又因假装安慰她,握住了她的手,愈加心乱。

但这还都不是最要命的。

刚才烛安抱着他的时候喊了好几次“家人”,每一次的声量都不同,其中有一次夹在中间比较低沉,他听到的是:假的。

假的?

什么东西是假的?

烛安低头啜泣前特意看了一眼玉玺。

也就是说……玉玺是假的!

烛安为什么会把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他?

她不是没有完全信任他吗?

温知礼的脸色越发阴郁,直到轿子停在图治宫台阶前,他终于想明白她的意图。

原始,粗暴,残忍。

不上药,任由伤口溃烂,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过复原,也不再需要复原。

不只要杀死甄序琅,她还想与他同归于尽。

玉玺是假的。

在鼓吉宫锦妃的寝室里,烛安将其拿出来时,还没有过多注意木盒的外表。

当得知雅儿存活的真相后,她喜极而泣,眼泪滴流,停在玉玺片刻才滑下。

正天玉玺乃通过铸磨稀世阙壁而得,印鼻不留墨,印底不惹尘,光洁无出其右,绝不可能会出现眼泪滞于玉面的情况。

除非……

她还没缓过神,林惊世忽然偷袭,抢走了它。

各种糟心事随即接踵而来,当她坐上轿子看清置于面前的小木盒时,烛安才彻底认识到,这个木盒里的玉玺是假的。

多年前锦妃把玉玺捧给她看时,那个木盒根本没有这种繁复的雕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方盒。

先不管锦妃以前揭晓过的玉玺是真是假,既然这个木盒的表面不对,玉玺的材质也不符,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假的。而锦妃居然藏了至少两个玉玺,烛安眉眼舒解,叹服起她。她曾认为锦妃心思单纯,把玉玺放在了当眼处,先帝还踩踏过它,然而事实与之相反。

那纽疑似真正的玉玺,封在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盒里,至今依然没有被找到。

很好,太好了。

原本要奉上玉玺,烛安还觉得可惜。

何曾想上天竟给了她一个如此难得的机会。

让她不止有机会手刃甄序琅,还能亲手让他大梦成空。

如她待会儿能杀死甄序琅,那便是计划圆满。重兵把守,虽然温知礼曾说过会挺她到最后,但她自知不可能活着出去,就不会牵连她人。

如她未能杀死甄序琅,则是计划失败。她不会怨天尤人,因为这个天已经对她足够好。得不到真玉玺的甄序琅,美梦沾上污点,地位危在旦夕,惶惶不可终日。

而杀不死他,她无颜留在世上,甄序琅亦会拿她杀鸡儆猴,所以她没有什么可挣扎的。

不成功,便成仁,很公平。

假玉玺固然逼真,连铎大人都能骗过,但既然烛安能发现是赝品,甄序琅也必定可以,找到正天玉玺是迟早与气运的事。

烛安本不在乎,因为那时候的她早已成了黄土,皇位与她全然无关。

可是中南门前那个坚持不认降的侍女改变了烛安。

有关的!谁当皇帝、谁统皇朝是有关系的!

她明明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用呢?

今朝甄序琅登顶虽是既定之事,玉玺纯属如虎添翼,不能左右大局。但只要他一日找不到真玉玺,一日就有先他一步捷足先登的可能。

倘若甄序琅在拿到玉玺后并没有发现是假的,又或者他发现了但为了皇座不说出来,那就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玉玺其实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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