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弥谷觉得自己已不认识妹妹了。
她竟有如此多秘密,就在与自己日夜相守的这三年里发生。她甚至都不晓得弥羽何时习得了安陵墨的风格,竟学得如此之像。
安陵弥羽又是从哪儿下了山,去了王城,竟出现在了冬至那场盛典上?这一行为若传回云霜,只怕明神殿立时便要将安陵人烧死。
虽然几无可能,但安陵弥谷知道,如今唯一能救安陵一命的,只有云城。云城想让他们死,他们便无活路,云城若想他们活,自然也有办法操作。
想通这一节,安陵弥谷却忽然心灰意冷,只觉一切倒也无差。无论是否犯了大错,安陵人的生死本就在云城一念之间。
四名守桥兵将已来到身边,安陵弥羽被带了过去,果然立刻引起巨大恐慌。显然无人见过她,但凡见过一面,就不可能认错,除非安陵弥羽会变脸。
那卫将军云初还真给了她机会,让她变个模样来看看。
但安陵弥羽没有那个能耐。
“画像都在此处,”云初的声音如雷响动,朝关桥守兵直吼,“马上给我找出来!”
“不用了,”安陵弥谷从云城士兵的拘束中挣扎起来,“下山的是我。”
原来一切都是自作聪明,天网恢恢,安陵人终究逃不过。安陵弥谷脸上浮起笑意,大方朝向四名守桥士兵,展示自己的容颜。
士兵们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一时竟愣住了。然而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认出了眼前这人便是那冷脸过桥人,慌忙确认:“是她,将军!”
没错,是她,是安陵弥谷在搞鬼,也是安陵弥羽参与这欺诈。但有何区别?所有后果还是在云城将军一念之间。
那云城将军一直气定神闲地瞧着这几场闹剧。从上了希音山开始,他还没有发过脾气,甚至没有大声说过话。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安陵弥谷一直在捕捉他的声息,她只需等待这个人的决定就够了。然而他并没有透露多少。
安陵弥谷听觉敏异,但与安陵乐师们不同,她听的其实是情绪,是声响或无声响之中流露的气氛,一种本能感觉。云城将军并不多话,这也代表了一种心思。
安陵弥谷努力让自己振作。安陵人并非全无机会,因为在云城将军这儿,尚有未知可能。
只可惜,有人又再次打破了这个可能。
前往山顶洞查看的士兵惊慌来报,山顶洞尽是机关,陷落了大半士兵,只剩几个头破血流,挣扎跑回。
“除了囚犯,无人监看,并无安陵家主所说安陵烨。”
真是好大一出戏。
云昭将军终于不再风轻云淡地微笑,他大声笑了起来。
“希音山共少了多少安陵人?”
“将军,安陵人应有安陵屋院九十六户二百九十九人,现有二百九十八人;安陵织造院三百六十六人俱在;安陵造物所一千零五十人,三百人在外服役,山上现有七百四十八人,缺二人;安陵乐师院五十三人俱在;安陵药师院一百一十七人俱在;安陵画师院二百九十九人俱在;山顶洞一名囚犯仍在。应有共计两千一百八十五人,如今安陵屋院少一人,安陵造物所少二人,共计少三人。”
安陵弥谷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安陵造物所怎会少了人?
安陵造物所安置着安陵傀儡,几乎全是云城从各处抓捕而来,少一个也是可怕之事。那些人都如机械般麻木,绝无可能私自逃走,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或者是谁在其中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陵弥谷头脑混乱,一时耳朵里竟只听得见雪的声音。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云城人的声音终于再次清晰起来。
“安陵家主对此又有何解释?”
是云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