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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唬朕一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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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海额头渗汗,急忙找理由:“这……鄙俗之语,岂敢有辱圣听……“

永隆帝何等心思缜密的人,底下人办事这等疏漏,气骂道:“糊涂!既要调查,当无所遗漏,速速将所有案卷取来!”

……

内监打马赶到锦衣府将原始案卷取回,赵文海又手忙脚乱的从厚厚的案卷中拣选出那首《精忠报国》的曲词。

永隆帝接过,略扫一眼,神情微变,盯着曲词,眉头蹙起,面露疑惑。

不久,他摇了摇头,目光犀利如刀,厚重的嗓音断然说道:“此曲不是柳湘莲所作!”

“啊?”赵文海轻讶,不知何意,目现茫然之色,这次却不是假装。

永隆帝侧目瞥他一眼,鼻孔轻哼,哼嫌弃道:“文海啊!朕看你这双招子算是白长了!不然脑子里全是浆糊!你这位子坐不稳当!”

因赵文海非是一般朝臣,而是近臣、旧部,他说话也很随意,懒得拿捏考量措辞。

赵文海听出了责备之意,忙又跪地谢罪,他知皇帝驭下严厉,目前倒也不会真拿他怎样,佯作求教实则拍马屁道:“陛下英明神武聪睿绝伦,臣下难及万分之一,只是何以看出不是柳家小儿所作呢?臣着实不解。”

“你把阿谀奉承的心思放在正事儿上,岂会看不出?”

永隆帝微微摇头,也不再计较,与他分析道:“这曲词明明白白写的是‘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话虽嚣张,可‘二十年’没必要作假,十六岁小娃娃哪儿来的二十年?要说这是典故,又是什么典故,朕怎不知?你知道?”

赵文海也觉的有道理,不断点头,此前他只当是寻常曲子,没细想罢了,忙问:“依陛下看,要不是柳家小儿,又该是何人所作呢?”

永隆帝并没有因臣下查不清反倒问他而生气,继续指点道:“由用词来看,情真意切、悲壮雄豪,应是有一番亲身经历。其中称‘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遍观近些年内外之战,当是辽东之役!作词者当是侥幸不死之人。算此人十八岁从军,军中二十年,再加十二年,现在该有五十余岁。你可知是谁?”

赵文海垂头急思,眼睛忽的一亮,兴冲冲道:“莫非是柳家家奴柳三?”

“那又是谁?”无名之辈,永隆帝哪里听闻过,这案卷又还没来得及细看。

赵文海回忆着案卷资料说道:“柳三是假名,当年似乎是被权贵之家弄得家破人亡,得了柳棱收留,改名换姓方才活命。因时间太久,当年的详情未能查出,但此人曾历经战阵无疑,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参与辽东之役,毕竟当时柳棱没去。”

“此人有何不妥?”

“那倒没有发现。”

永隆帝现在完全不相信他说的,柳棱早死,此前不是锦衣府监察重点,资料有缺在所难免。因命令吓得急促,一日一夜间怎么可能调查的清楚?当即命道:“全部监视起来。”

吩咐完,他放下歌词,可刚放下又拿起,反复观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凝神细思,方有所悟:以他的阅历和身份不该轻易被触动情绪才是,偏偏这短短十二句竟让他激荡起一腔豪气!

想起此曲最初竟是在私宴上唱出,身为帝王,他也不禁好笑:“‘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能在满是靡靡之音的宴席上唱出此等雄歌,这位柳二郎要么是个不解风情的铁憨憨,要么……要么还真是个心怀大志,赤心报国的!”

他当然不会仅凭猜测贸然作出什么重大决定,此事也不急,正好可以借此看看能不能钓起一些鱼来。

赵文海凑趣说道:“少年人总多些血气,唱此等慷慨之歌也不奇怪。“

永隆帝斜睨于他,目露不屑,说道:“朕看却未必,贾家哪个年轻人有这等血气?柳家年轻一辈又哪个有这等血气?心志如何,不分老幼!”

随后想起往事,叹道:“柳棱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只知君臣小忠而不知国家大义!不能为朕所用,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赵文海垂头,不敢再接话,暗思,看陛下态度,应是暂时按兵不动,是要继续钓鱼么?

对了,回去不能忘了收拾柳家那些混账!

……

永隆帝准备钓鱼之时,也有人真的在钓鱼。

乐天郡王府,花园中嘉木葱茏,繁花似锦,山环水绕,真如人间仙境。奇怪的是此间十分寂寥,内侍和婢女全都不见。

唯独银珑潭畔雪迟亭下,安静的坐着两个人,正在垂钓。

其中一人身着赤色蟒袍,正是昨日与太上皇作伴赏戏的乐天郡王陈彦俊,他今日穿着随意,姿态潇洒,神情不似昨天那般乖巧纯善,隐隐多了一份张扬狠厉。

另一人穿着寻常锦袍,脸上涂抹了厚粉,竟难辨真容,不明年岁,不知是何身份,姑且以“锦袍人”代称。

两人各自落钩,鱼钩入水,激起微澜,四散开去,水面又迅速归于宁静。

乐天郡王眸光犀利,盯着谭中游鱼,忽然叹息道:“孤本想着,将柳二郎置于太安宫内,来日大有可为,以他的身手对付二三十个禁卫不成问题。不想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当面拒绝太上皇谕旨。此人的确是宁折不弯之辈,还是你有识人之明!”

言语中不无遗憾,怅然若失。

旁边的锦袍人听了这话,也是一叹,开口劝道:“王爷也不必惋惜。我早说过,与二郎相处,重在坦荡。旁人待他好,他则手足相视不吝金银,旁人待他恶,他便针锋相对不惧权势,其言行颇有孟圣‘君臣之论’的古风。唉,只可惜,他待我不薄,我却辜负了他。”

此人嗓音甚是年轻,该是位少年,身量却颀长,与寻常成年男子无异。

“哼!”

乐天郡王不满的冷哼一声,侧过头,扬眉反问:“谋划此事的乃是柳家叔侄,与你有何干系?不要庸人自扰!”

对方贵为郡王,身份尊贵,锦袍人似也不惧,摇了摇头,自嘲道:“话当然可以这么说,但你我心知肚明,如此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够了!”

乐天郡王显然有些不耐烦,谋算区区一个戏子还不需要他心生愧意,更不要说失败了!

他深吸口气压下烦躁情绪,吩咐道:“有时间寻个方便,带他来见孤。若是先前就相识,他知孤心意,也许此事就成了,不至于生出这些无谓的波折,落得一场空。”

锦袍人久久没有回答,只默默注视着身前水中的鱼钩,不知在想什么。

乐天郡王察觉异常,不禁皱眉,面色微沉,声音已有几分清冷:“怎么,你已经与他说过,他不却肯来见孤?”

“没有!我未曾与他提及王爷。”

锦袍人忙否认了,他深知这位郡王是什么性子,若不说明,恐为二郎招来祸端。

他停顿下来,下面的话似乎不应当说出,令他迟疑难决。

“你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乐天郡王十分不满。他欣赏此人,就在于此人既不对他避而远之,也不阿谀奉承,坦荡磊落,他自认彼此间是君子之交,无不可谈之事。

经此催促,锦袍人方说道:“以我观之,二郎的确有报国之志,只是……”

“只是他想为四叔效力,是吧?哼!连杀父之仇也能弃之不顾!”乐天郡王冷笑着接上。

锦袍人忙作解释:“并非如此。他父亲怨愤而死,到底不是今上所杀,且二郎当时年幼,并无深刻记忆,是以对今上并无怨念,也容易理解。只因有报国之心,才会一心要考中武举,早日报效朝廷,战场杀敌。”

“你也是这认为的?开什么玩笑!”

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乐天郡王失笑摇头:“四叔刻薄寡恩天下谁人不知?报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难道不怕?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幼稚!

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世上总是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报国?让他先找对主人吧。否则只能落得他父亲的下场,愤懑而终,死不瞑目!”

柳湘莲之父柳棱追随的故太子正是眼前这位乐天郡王之父,而听他的口气,分明对其父颇有怨念,令人费解。

锦袍人沉默不语。

主人,你也自认是我的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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