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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王景触柱死谏迁都事 红轮坐坛轻放日正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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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一柱高香了凡尘,

两袖轻浮断孽根。

三生石前望前世,

四季静坐德道人。

这一首偈语,单赞那世间有那一等高人,不以凡尘为念,超脱物外,洒然于心。其本志只在自然清静,无所谓甚么山野荒老、国师住持的分别,比之陶李那等刻意避世之隐士,却又要高出一等来。盖不过是因缘法在此,故居此位,待到命数已尽,岂复恋恋?奈何偏生有那一等慕名求实之人,非要争那一口闲气,长这一份脸面,便忙忙碌碌,涨红了面皮东奔西走,反倒叫天下人看他笑话。因而老子曰:至誉无誉,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闲话休提,且说当时傅程鹏当朝奏道:“陛下可以迁都洛阳,却依然以大都为陪都,令诸位不愿前往洛阳的阁老镇守。按旧制,仍设丞相公卿,三省六部,总管北方事物,与如今无异。”

姚子剑闻言大喜,即令朝中分作两等,愿行的便随同前往洛阳,官加一等,不愿的,便留在大都。却晋升凯鑫寇磊为大都左右二丞相,分管北方公务。当下凯鑫寇磊以下众臣虽然心有不满,却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强谢了皇恩。唯有王绵阳挺立不谢圣旨,仰天长叹道:“可叹祖宗千年社稷,毁于今朝一旦!”

此言一出,百官公卿尽数骇然失色,王绵阳复泣涕道:“臣愚顿之材,虽知其事不妥,竟不能力辩之!今以言谏不从,以死谏可也!”遂一头便往庭柱之上撞去,旁边那兵部侍郎梅怡庆急忙去扯时,早已血流满面。

姚子剑初闻王绵阳之语,本甚是恼怒,待要将其治罪。然而姚子剑毕竟是个仁德之君,此时见了王绵阳惨状,怜他一片赤胆,心中不忍,却道:“王尚书胡言乱语,诽谤朝廷,本当下廷尉治罪。然朕见其亦情出至诚,虽然寸目不见大体,亦是为社稷为念,且先赦之,毋令再犯!”

圣音已下,王绵阳竟不肯叩首谢赦,捶胸大恫曰:“雅文兄尝言:‘忠铮之言非人臣之福,乃明主之福也。’吾今为社稷言,而竟反获罪,是彰人主之不明。若谢陛下之赦,使人人知臣因忠言得罪,是扬陛下之过于天下也!愿陛下收回成命,臣死何足惜!”

姚子剑听了,却又怒道:“王景,朕念汝名儒,又心为社稷,故而赦汝。何故在此口强如是,以钓名誉!”因令左右金瓜卫士齐上,扳住王绵阳,必要令其跪拜谢恩。王绵阳血泪满面,大叫三声:“君不君,则臣不臣!”叫毕,却因失血过多,又心情激荡,竟在那大殿上昏死过去。姚子剑令将王绵阳收治廷尉,又要抄没其家。

当时凯寇二老闻诏,先上前言道:“王尚书出语无状,获罪帝王。老臣在朝为其上官,在外为其师傅,愿与同罪!”其余梅怡庆等人亦上前跪言:“臣等与王尚书同朝为官,愿共当其罪!”姚子剑见那满朝大臣立时又跪倒一片,心中不定,却是余怒未歇,竟不睬众臣,自转回宫中去了。众臣待姚子剑去后,皆怒目以视傅程鹏,只是碍在朝中,不得发作。

王绵阳素有贤名,此事一出,大都左近士子争相传告,数百人聚于傅程鹏相府门前,十日不散。此外上书言事者不计其数,姚子剑大恐,乃召傅程鹏入宫曰:“朕实不意大都之下,凯寇一党如此之众!”傅程鹏乃再拜顿首道:“夫重疾不用猛药,岂能治哉!臣死且不避,愿君皇熟虑之!”

那阮雅文本告病在家,听闻此事,亦上书言曰:“臣修敢言:礼,刑不上大夫。王尚书素清名儒,居六部地官。陛下必欲责之者,免之可也,罢之可也,赐死可也。今收诸牢狱,令隶卒之流侮辱,抄没家产,令其妻子显乖露丑。此是折名儒之节而堕盛官之威,臣不知天下万民将何以言陛下也!”

适逢那去查抄家产的金吾卫回报,说道王绵阳家徒四壁,妻无金银之饰,子无膏粱之食。家中财不过三十两,唯有古籍、经典、政务方略不计其数。姚子剑闻知,乃叹曰:“朕闻汉光武帝时,洛阳令董宣以其诏非正,拒不拜谢,以头触阶而终不顺君命,光武乃令武士抱持其出,竟不加罪,成董宣‘强项令’之名。今王景忠心不下董宣,朕独不如光武乎!”遂复赦王绵阳,官复原职,更谴太医看视其伤。大都众士子之论至此方罢,然王绵阳终不谢赦。

闲话休提,且说那姚子剑因见凯寇二老在大都势力之盛,急于迁都洛阳以避,故而一切从简。那洛阳又是千年古都,也不必额外营造宫室,不到一载,早把事体都备办完毕,便于致元三年春,轻车简从,启程望南而走,却令傅程鹏参乘。

那傅程鹏见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奏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姚子剑道:“微爱卿,此计何能成也!王景之事,朕至今心有余悸。”当下车马一路向南,早出直隶,姚子剑顿觉心情大爽,与傅程鹏谈笑起来。却听傅程鹏说道:“陛下此次迁都之事虽然顺利,然而诸位老臣所言,亦不可不防。应当令大将军黄家道提兵镇守三崤,以防弘农有变。此外荆州刺史虚子臣,就算陛下宽宏大量,不愿处置,也应调离去别处任职,不可处于国都心腹。”姚子剑说道:“正是如此,且待寡人于洛阳安定以后,便可立即推行爱卿所言。”

话分两头,却说那国师红轮上师俗家姓严,出生官宦门第,然而自幼便不食荤腥,人皆以为怪异。三岁之时曾有一云游老僧夜扣府门,说道:“老衲见贵府上妖气弥漫,五年内当有血灾。且喜那妖气却被一片红光照定,老衲推算之下,知府上令公子与佛法有缘,且请收为徒弟,五年后可渡此劫。”其父大怒道:“何处妖僧,竟来我府上胡言乱语!”便令家丁乱棍打出。

然红轮虽然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却不爱读经史子集,只爱打坐参禅,不论打骂劝诱,终禁止不得。其后五年,其父之仇纵火烧毁其家,阖家烧死,唯有红轮坐于火中,以其身护住其弟红凯,周围一片佛光照定,竟安然无恙。那老僧复至,见二人坐于焦瓦之中,乃问红轮曰:“今父母俱丧,岂不悲伤?”红轮道:“生死有命,各安其数。命数之尽,投往轮回乃天地之道,何悲之有?况父母不过此身所出,此身不过一时皮囊,则父母与草木行人又有何异!”

那老僧又问道:“然则却又何故以身护弟?”红轮垂首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故护人,非特护弟耳。”那老僧熟视两人再三,乃长叹曰:“此非天命乎!”遂收两人为徒。然其弟严红凯素来凶性难改,后竟逃走往江湖上而去,唯有红轮与其师孤坐荒山十载,佛法大通。待其师化去,乃出山访遍名僧,论以佛法,又兼武艺绝伦,法术高超,人皆以为活佛降世。

后姚伯云因屡见天降灾异,闻红轮之名,乃聘为国师。或问之曰:“我师佛法高深,何竟为虚空名爵,弃山水之乐哉?”红轮合掌叹道:“人世碌碌,红尘漠漠。心怀空和慈悲,朝堂何异灵山!”后因姚子剑迁都,遂令红轮上师引一众弟子先去住持洛阳城中白马寺,为新都祈福,更要日后摆下道场,传扬佛法。

当时那白马寺中一众僧人围坐,只听那红轮上师说道:“阿弥陀佛,此处乃汉时佛教东传入中土,第一个生根之处。佛法广大,源远流长,栖于此处,众人可觉感悟无尽?”

其徒纷纷叹服,却有最前一僧问道:“动问我师,去岁褚帅所言日正劫走法场之事,毕竟如何?”红轮上师把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吾去岁便知日正生机已绝。这亦是他的命数,不必再言。”

“阿弥陀佛!”众僧闻言,一齐诵念佛号,忽然却见座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起身问道:“师尊!你既早知日正师兄身死,缘何从前我等问时,只是推脱不说?我师先前有言,西明亦死于云龙之手,而这云龙逃走在荆州地界。今神都洛阳去荆州不过数日路程,我等何时去找那云龙报仇!”众僧听毕,都抬起头来,望向红轮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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