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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入太原克用安民 登泰山君臣授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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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邺身死,尚让退兵五十里下寨,五月三日,天降暴雨,平地水深三尺。

大齐军营寨全部被大水冲走,又有传言说李克用的大军马上就要杀到。

黄巢始解陈州之围,撤退到陈州北之故阳里。

尚让且率精兵一万,攻陷尉氏,转逼汴州。那尉氏,乃是汴州下属的一个县,在汴州正南,离汴州仅百里。

朱全忠(朱温)听说尉氏失守,慌忙率军还救汴州。

尚让进至汴州南郊的薄台,朱全忠(朱温)出马问道:“你我本是故人,何必如此相逼?”

尚让怒喝道:“叛徒,无耻小人!都是你突然叛变,坏我大事!”

朱全忠(朱温)道:“黄巢残暴,必不能持久。何不归降于我?”

尚让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大齐宰相,焉能降你叛徒?”

尚让挥军出战,朱全忠(朱温)遣大将朱珍、张存敬、王虔裕等,全军出击。

王虔裕带领骑兵三千,担任前锋,接连攻克数寨,擒获万人。

朱全忠(朱温)见自己部下,有两位小校,都是十分勇猛,其中一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但见他,抖擞精神,奋勇直前,手握长刀,立杀数十人。原来,此人是京兆人,叫王檀,字众美。

另外一位,身高八尺,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纵马飞奔,上下翻飞,所向披靡。只见他手中使一条长槊,舞得虎虎生风,左右劈砍,前后撩刺,当者立即扑地。他背上还插着两把短槊,尾端系有铁链,有时候,突然飞出,刺中敌人,他却将手往回一拽,长槊又立即飞回。霎那间,他就在敌营中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原来,此人是陈留人,叫李思安,字贞臣,这还是上次朱全忠(朱温)亲自给他赐的。

不久前宣武大阅兵,他二人都比武获胜,荣升小校。

战后,朱全忠(朱温)亲自召见王檀、李思安,擢升二人为踏白军副将,各率骑兵百人,负责侦查敌情,又可为先锋迎敌。

梁军勉强击败尚让,自己也伤兵满营。

尚让催促黄巢大军,赶快北上增援,并到汴州向叛徒朱全忠(朱温)问罪。

朱全忠(朱温)听说黄巢十万大军将亲至汴梁,吓得魂飞魄散,再三派人飞马向李克用求救,请他速援。

李克用乃自许州北上。

黄巢大军刚刚赶至中牟县北的王满渡,正在渡河。李克用大军逆击中流。

十三太保李存孝,远远望见草军中军,一大汉身穿龙袍,料其必是黄巢,遂催动千里浑,手舞毕燕挝,一路杀将过去。

草军中,一员大将拍马舞刀,迎上前来,大喝一声:“大将李周在此!你可是十三太保李存孝?”

李存孝道:“你既然知道俺的名号,还不下马投降,饶你性命!”

李周大怒,望李存孝面目一刀劈下。李存孝一侧身,轻舒猿臂,将李周一把抓住,撅着两段,扔在地上。

当下惹恼了贼将王济安,拨马上前,挺枪便刺。李存孝舞动毕燕挝,一挝将他脑瓜砸得稀碎,尸体跌落马下。

贼将阳景彪,手持长刀,砍翻了不少唐兵。

大太保李嗣源看得真切,催马上前,手执方天画戟,刺向阳景彪心窝。阳景彪急忙持刀招架。二人乒乒乓乓,战在一起,苦斗十几个回合。李嗣源卖个破绽,一戟将他刺死。

恰好朱全忠(朱温)与感化节度使时溥也率军赶到,大杀一阵,歼贼万余人。

大齐国太尉尚让走投无路,又不甘心投靠朱全忠(朱温),乃向感化(徐州)节度使时溥归降。

吏部尚书张全义投降河阳节度使诸葛爽。

黄巢将李用、杨景率部众投降李克用。

黄巢其余将领,葛从周,霍存,李谠,杨能,与张归霸、张归厚、张归弁三兄弟等全部率部下降于朱全忠(朱温)。

葛从周,字通美,濮州鄄城人。霍存,洺州曲周人。李谠,河中临晋人。张归霸兄弟,清河人。

却说黄巢越过汴梁,向东北方向逃走,朱全忠(朱温)令王虔裕率骑兵追击,一直追到万胜戍,草军才刚刚埋锅造饭,士兵尚未来得及吃饭。王虔裕急忙攻击,草军大败。朱全忠(朱温)上表朝廷,任命王虔裕遥领义州刺史。

李克用与时溥马不停蹄,穷追不舍,至封邱县,杀贼数千,然后又追到黄巢故乡冤句县,黄巢早已逃远了,俘黄巢幼子及大齐皇帝的乘舆服器等物,并贼所掠男女万余名。

李克用大军至兖州又杀贼数千,因粮草已尽,乃将所救的万余男女遣散,自回汴梁修整,命时溥率部将李师悦,与尚让一起,继续追击黄巢。

却说黄巢杀出兖州,部下仅剩一千来人,望泰山而走,且对众将道:“喜得一路不曾见飞虎将军。”

部将答道:“李存孝不来,君臣尚在一处;李存孝若来,彼此各寻活路。那时顾不得了。”

言末尽,只见草坡中,闪出那一支兵马来。原来却是尚让,刚刚投降了感化节度使时溥,与时溥部下大将陈景瑜,率兵追到。

黄巢对尚让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尚让道:“奉我主公时溥命令,缉拿于你。你可早日投降,留你全尸。”

黄巢哪肯投降?当即策马而逃。此时,只有黄巢同侄儿林言等几十人逃进泰山狼虎谷来。

黄巢与林言正行间,黄巢在前,林言在后,自思:“我跟着这昏君走,唐军赶来,连我也是死的,我不如对他后心一枪,将他挑下马去,取了首级,献与唐将,将功赎罪,岂不是好!”

两匹马行来,只见路旁有一石碑,上有两行大字,写道:“灭巢峰,狼虎谷,正是黄巢合死处。”

黄巢对林言说:“这是泰山、灭巢峰、狼虎谷,我命中注定是难逃一死!我本意欲入清君侧,洗濯朝廷,事成不退,乃我自误;昔日项羽自刎乌江,将首级与乡人吕马通,今你我本是嫡亲,待我自刎后,你可割下我首级,前去献给唐将,永受富贵。”

言罢,拔剑在手,仰天长叹数声,自刎而死。林言乃把黄巢首级砍下,并斩黄巢兄弟妻子,准备去献给时溥。

逸狂诗云:

灭巢山上鸦儿谷,篡贼应知数已终,自刎难消天下怨,至今啼鸟恨无穷。

林言取了黄巢首级,正遇十三太保李存孝赶到。林言叫道:“太保饶命,小将特献黄巢首级。”

李存孝问:“你是何人?”

林言答道:“吾是黄巢御侄林言。”

说犹未了,陇西郡王李克用人马已到,李存孝望父王拜曰:“儿从成都出来,不见父王兵马,听说父王往东追赶黄巢去了,遂一路往东,赶黄巢到灭巢山、鸦儿谷,见有黄巢侄儿林言,斩了黄巢首级,献在此处。”

陇西郡王李克用令人拿黄巢的首级来看,果然面色金黄,眉横一字,牙排二齿,鼻生三窍。

叫周德威问:“这人怎么生得如此怪相?”

周德威道:“此人天生如此。十几年前,黄巢考取武状元。先帝因嫌他貌丑,将他逐出朝门,黄巢即作了反诗,后来造反,聚下饿夫兵百万,夺了东西二京。看来,以貌取人,实属不智。”

陇西郡王李克用令传林言来见,问:“黄巢怎么死的?”

林言答道:“末将从他背后一枪,刺下马来,斩了首级,献与大王,将功折罪。”

陇西郡王李克用问:“你是什么官职?”

林言答道:“黄巢在长安之日,不拘侄儿外甥,都是一字并肩王。”

陇西郡王李克用问曰:“巢贼在位几年?。”

林言道:“在位三年多。”

陇西郡王李克用道:“这么说你也受了他三年多的富贵,我手下有十三太保,五十大将,还有一大堆义子,如果都学你这不忠不孝、无恩无义之徒,败坏人伦,怎么得了?”

叫刀斧手:“与我拿去斩首示众!”林言遂被斩首,其首级和黄巢的首级一起,献入成都。

这时,正是中和四年,大齐皇帝黄巢金统五年,公元884年,六月十七日,距黄巢起兵,正好满九周年,如果从王仙芝起兵开始,就算是十年。距黄巢称帝,算是第五年,实际刚满三年半。

后人有诗叹曰:

百岁人生草上霜,无端妄觊作君王,龙袍挂体殊尊贵,鸦谷捐身亦惨伤。血水逆流河涌涨,魂灵悲切日无光,早知紫禁居难久,何似东篱乐更长。

又有诗讥林言曰:

林言全无叔侄情,忍将巢首献唐营,忘恩慕禄天难容,陇西郡王李克用斩之大义明。

后人有诗叹道:

贼寇连年酿兵灾,父老相传话劫灰。黄巢杀人八百万,至今追忆有余哀。

后人有词叹曰:

京都豪气,明宫佳丽,长安惬意霓裳。雁塔映湖,骊山锁雾,三宫黛瓦红墙。垂柳戏曲江。有东内花萼,西市胡商。里巷街坊,万民齐颂大唐皇。

三年北顾苍茫。正风沙怒卷,满地冰霜。娇子血流,豪杰泪洒,英雄寸断柔肠。当道有豺狼!恨禁宫陷落,灯暗河殇。怎奈难收怨曲,无语话苍凉。

黄巢自倡乱至败亡,共历十年,其中占据长安三年,南征北战八万里,杀人八百万,好算是古今第一大浩劫。唐室宗社,虽尚得幸存,也已保全无几了。

感化节度使时溥,又派兵搜狼虎谷,搜出黄巢的后宫佳丽几十人,统统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出身名门,一个个花容失色,瑟瑟发抖,惹人怜爱,不忍杀害。于是好生照料,派人押往成都。

黄巢侄儿黄皓,时为骠骑大将军,率军七千,辗转投奔蔡州秦宗权。

唐僖宗李儇(李俨)闻巨寇已平,陇西郡王李克用献入黄巢首级,即登临成都外罗城正南门大玄楼受俘,下令将黄巢一家首级悬示成都各个城门。

至于时溥献来的黄巢妃嫔们,跪在楼下,约有二、三十人,唐僖宗低头望去,统是花容惨澹,玉貌凄惶,美人薄命,天子多情,倒也动起怜香惜玉的意思来了,当下开口宣问道:你们都是勋贵子女,出身名门望族,世受国恩,如何从贼?”

这句话由上传下,总道她们必定要磕头求饶,便好借此开恩,打入冷宫,慢慢儿的召幸。

谁知跪在前面第一人,乃是黄巢贤妃,偏她蛾眉不肯让人,抬头道:

“狂贼凶悖,国家动数十万大军,不能剿除,竟致失守宗庙,播迁巴蜀,试想陛下君临宇宙,抚有四海,尚且不能拒贼,乃反责一干女子,女子有罪当诛,满朝公卿将相,又应该从何处置?”

唐僖宗李儇(李俨)听了,不禁变怜为恼,易爱成怒,即传令左右,一律处斩,然后气冲冲地摆驾回宫。可怜那数十名美人儿,只为那一念偷生,屈身从贼,终难免刀头一死。临刑时,吏役多生悯惜,争与药酒,各犯一边喝酒一边哭泣,全部昏昏大醉,独为首的皇后,不饮不泣,毅然就刑。刀光闪处,螓首蛾眉,都成幻影,不必细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感化(徐州)节度使时溥,立功受奖,又新得了尚让的数万人马,实力大增,遂有逐鹿天下、问鼎中原之意。

这一天,时溥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疼,疼得翻来覆去地打滚。有人密报:“判官李凝古,是前任大帅支详的人,一定是他下毒,欲毒死大帅,为支大帅报仇!”

这本来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时溥就当真了,命人将李凝古杀死。李凝古的父亲李损,这时在朝廷,为正三品的右散骑常侍,远在成都。时溥乃厚赂田令孜,上奏朝廷说:“李损勾结李凝古,意图谋害于我。请求杀了他,为我做主。”

田令孜令御史台审问李损。侍御史王华道:“成都与徐州相隔几千里,往返要两个月,彼父子二人,几年未见面,如何合谋?”众御史都替李损喊冤。

田令孜又欲将李损移交神策军监狱,交给宦官来审问。王华拒绝道:“李大人乃是天子近侍,要杀便杀,怎么能被宦官侮辱!”

同平章事萧遘,进谏僖宗皇帝说:“李凝古下毒一事,查无实据,恐属捕风捉影。人已被杀,死无对证。李损父子,多年未曾见面,连书信往来都没有,这一点,驿站记录可以作证。时溥依仗讨伐黄巢的兵权,无法无天,欺凌朝廷大臣,竟然妄图杀害天子的近侍。如果满足他,下一步就要加害宰相,朝廷也将不存在了。”

唐僖宗李儇(李俨)乃赦免李损,田令孜命将李损,贬斥回乡。这时候,王铎、郑畋皆已罢免,田令孜只手遮天,专权跋扈,文武百官都不敢抬头看他。

唯有同平章事萧遘,屡次跟他争辩,百官仰为柱石。田令孜却必欲除之而后快。

加封田令孜的哥哥,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兼侍中,封颍川郡王。

从此,田令孜只手遮天。朝廷的命令,不再讲究是非曲直,也不再讲究法律制度。从此天下变成原始丛林,只讲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这一年,关内再次闹起大饥荒。朝廷远在成都,无力过问。关内多地,发生人吃人的惨剧!官府无人过问!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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