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林烟才从庄择今手里拿到医院名称和病房号。
睡过一觉，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也想清楚了。
她请求林软歆相信她会当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林软歆不信，不用母爱她还是长大了。
请求陈野相信十四岁的林烟害怕所有成年男人，请他等一等，等她长大到不再害怕，他不信，失去那个为他烤鱼的少年她还是挺过来了。
今天也不例外。
她在亲情、友情中绝望，都活下来了。
爱情，也可以没有。
原本就没渴望过这种东西，是他意外闯进她心里。
将渴望得到的东西从心里剜掉，丢弃掉不待见她的感情和人，她很有经验，疼过就好了。
她再去找个陪她吃饭的人就行了。
实在找不到，养条狗坐餐桌另一侧也是一样的。
所以，她再去问最后一次，当面问，如果还是不信她，那她……易隋这束光，她不追了。
刘峰双手插进袖口等在医院门口。
林烟从出租车下来，走过去。
两人一起走进住院部大楼，进电梯前林烟对刘峰说：“你在这里等，我叫你再上去。”
12楼。
普通vip病房区。
每位病人单独一间房，配有独立卫浴。
1209病房的门虚掩着，林烟走路脚步轻，几乎不出声响，这是她从小刻意练习养成的习惯——梧桐巷的斑驳房子里，进出都不能打扰到林软歆和她的客人。
林烟从门缝看向病房内部。
同一瞬间，病床上的季清楠也看向她。
兴许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存在某种同类感知，林烟抬到一半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她静静站在门缝外。
季清楠的气色不算太好，面容苍白，裹着病气。
她正在小口啃苹果，男人坐在陪护椅上半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突然，季清楠被苹果呛到，开始猛烈咳嗽，“咳咳咳——”
“怎么了？呛到了？”男人立刻将正在剥的橘子放到床头柜，起身的动作透出焦急和慌乱，他扶着季清楠的肩，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好受点了吗？”
他背对门口，半抱着呛红脸的季清楠。
等季清楠回答好了，他从床头柜取过水杯，“喝点水。”
“阿隋喂我喝！”季清楠下巴靠在男人臂弯，和门外的女孩对视，用的是撒娇的语气。
男人似无可奈何轻笑了声，喂她喝了水，细心周到扶她靠回床头，温柔哄道：“不是你常吃的千雪苹果，别吃了，先吃橘子，我已经让人从日本运了，中午就到，到时候我再给你削。”
那笑声音调微扬，清润悦耳，林烟再熟悉不过，里头全是纵容和宠溺。
他从国外回来，和她十指交扣时就是这样的笑声。
他送她上学，她在车里亲他的脸颊，也是这样的笑声。
“好。”季清楠笑意浓浓，病容挡不住她的俏丽和幸福，“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削苹果吗？那时候你才上小学二年级，第一次削就很出色，完完整整的一根皮，非常均匀，校长路过看见都夸你。”
林烟想起，她被庄择今吓病那次，他好像也为她削了苹果，她也夸他技术好。
原来，他爱情里的第一次，都给了别人。
病房里，易隋一瓣一瓣橘子掰开了，挑干净橘络喂女孩。
是林烟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她忽然胆怯了。
忽然有些不敢推开眼前虚掩的门。
也忽然意识到，易隋说要在医院陪季大小姐，可能不是被威胁，不是为了保全她，而是季清楠的这次受伤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就像鹿明娇演的那个电视剧，男主角中了蛊毒被恶毒女配诱惑，但当女主角生命垂危时，凭着宿命的牵绊，他冲破了蛊毒的限制，重回女主怀抱，并且更坚定自己对女主的刻骨爱意。
小偷恶毒女配只能黯然退场。
而她林烟，也是小偷。
小时候偷食物、偷钱，长大了偷别人的幸福，用她伪装出来的清纯面具。
可是，是他先向她伸出手的啊——
是他先问，他可不可以。
是他，让她把手递给他，然后牵住了她。
是他先的。
林烟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双璧人，在进与不进之间挣扎。
一方面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易隋一定是喜欢她的，一方面被眼前的画面刺痛，他对季清楠的体贴远远超出对她。
“阿隋。”
林烟这头犹豫不决，吃完橘子、正享受男人湿巾擦手服务的季清楠轻软地喊了一声。
“嗯。”易隋应声。
是他有喊必应的风格。
“既然你回到我身边了，而且我们马上要订婚，你身边的关系是不是该剪一下？”
“没有其他关系，”擦完一只手，他拿起女孩的另一只手细细擦拭，温润如玉的嗓音柔情似水，像是说习惯了般，说的无比自然、流畅，“只有你。”
“只有你，没有别人。”他重复一遍。
林烟手指轻颤。
没有别人……
那她算什么？
季清楠不高兴了，眉眼的笑意收敛，佯怒道：“那个林烟呢？你之前跟我分手，不是因为她？”
“不是。”他放下她的手，耐心向她解释，“烟烟只是我的妹妹，我对她……”
“或许短暂迷茫过，但那都是因为你，气你当年狠心抛下我，想报复你一下，让你知道我也是有人稀罕的，希望得到你独一无二的珍视和看重。”
林烟如坠冰窖，而属于她的凌迟仍在继续。
季清楠嗔怒道：“芙芙告诉我，跟我分手后你们交往了。”
替她擦完手，易隋顺势坐在床沿，轻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只是妹妹，是芙芙和爸妈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向你之外的人说过喜欢和爱。”
林烟浑身又是一震。
从来没有向季清楠之外的人说过喜欢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