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没对她说过。
只有一句简洁的——
把手给我。
他让她把手给他，她就给他了。
季清楠不依，“那也不行，她长的那么像我，妹妹可以有千种万种，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哪里知道你们是哪种……”
她垂下头，用肢体语言表达不满。
从林烟的角度，能看见女孩白皙漂亮的手松松搭在被子上，而他掌心朝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
更能清晰听见他对女孩温柔轻哄。
“烟烟是我康复期间芙芙找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很懂分寸，比易家的保姆清楚我受伤后的口味和习惯，易家怜悯她的身世才留到现在。”
他顿了顿，强调，“只是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妹妹。”
季清楠笑了，笑容娇俏，开玩笑般调侃说：“是保姆啊，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阿隋，你把她当保姆，她不一定如你所说知分寸，正常好女孩不会在背后找人跟踪别人，你不是也惊到了吗。”
“嗯。”他应了声，“等搬回老宅，我会让她向芙芙好好学习，跟踪的事，下不为例。”
“是应该这样！”季清楠赞同地说：“像她那样的孤儿缺少正确引导是很危险的，既然你非要留下她，那我们就尽到兄嫂的义务用心教她，肯定能教好。”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画面和谐美好。
门外的林烟，大脑仿佛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全身多个地方不受控地颤抖。
她在心里呐喊：
易隋，你否认啊！
你说过我和芙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你的家人，是你最亲近的妹妹，你说过不许任何人贬低我、欺负我，季清楠她在轻视我、嘲笑我、侮辱我啊，易隋，你听不见吗？！
她说我是保姆，是替身，你否认啊易隋！
不知过去多久，始终没有等来他的一句反驳，林烟的心一点点冷却。
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所以一把推开病房的门。
听见响动，坐在床沿的人转过头来，“烟烟？你上午不是有课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易隋。”林烟第一次用冰冷的面孔和冰冷的语气面对她的光，也许久未曾连名带姓叫他，“我最后问你一次！她的车祸跟我毫无关系——”
她的手指冷漠地指向季清楠那张和她六七分相似的脸，“你信！还是不信？！”
信，说明刚才那些话皆出自他的真心，她林烟在他易隋这里，是保姆，是替身，是用来刺激另一个女人、让另一个女人吃醋的工具。
不信……
来之前，她盼着他信。
可这一刻，她竟希望他回答不信。
那样至少，她仰望的光会还会亮，只是她不会再去拥抱，而不会就此熄灭。
走廊外传来护士拖动病床移动的声响。
一门之隔，病房内静的可怕。
不是物理上的寂静，而是情感上的死寂。
一秒——
两秒——
三秒——
林烟转身离开。
从此她不再仰望天上的万丈霞光。
-
刘峰还等在一楼大厅。
林烟走出电梯，看见男人黝黑干燥的脸，她恍惚了一瞬。
“不用解释了，你回去吧。”
说完，走向楼外的冰天雪地。
寻常走路的步伐频率，不快不慢。
背影落进身后人的眼里，刘峰看那身影单薄得如一楼残风，总觉得背影的主人似乎很悲伤。
她没有流泪，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很悲伤，很难过，仿佛随时会化作真正的一缕风飘散远去。
林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走出住院部大楼，走出医院大门，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往前走。
没关系的……
林烟，没关系的。
反正林烟的世界是肮脏的。
林烟这个人也是坏的、臭的、丑陋的。
谎言、利用、暴力才是林烟本来的面目，你是妓女的孩子，是小偷、是杀人犯、是虚伪的绿茶和勾引男人的下贱货，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是这样评价和定义你的。
反正你也配不上干净的人，不配霞光照进你的世界。
没关系的。
一个易隋而已，你可以挺过去。
没关系，你是林烟，你不需要光，不需要亲人、朋友，也不需要哥哥和爱人，都不需要。
你是林烟，你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
大雪纷飞，鹅毛般一簇簇往下砸，乱了视线。
林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想抬头望望天，仰头，却看见满天盛开的天竺葵。
粉色的天竺葵。
偶然的相遇，陪在你身边很高兴。
是粉色的天竺葵。
灿烂的花团开满她头顶的一小片天空。
“回头。”
“林烟，回头。”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有着顶级声优的性感磁性，卖掉可以换很多钱很多钱的那种好听。
“我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