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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蜂巢案(16) 叶弥悚然一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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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给太多反应时间,又摆出几条龙隐门是北漠奸细组织的证据,古吉的志愿是为铁城浩劫复仇,在他认识里,世家是吸食铁城膏血的恶人,而北漠人也是吸食北境百姓的豺狼虎豹。

李非心里暗想,难怪他见到殷莫愁时表情复杂,一边是对殷家镇压铁城的憎恶,一边又出于对殷家抵御北漠人的敬重。

殷莫愁祭出杀手锏:“我知道——你恨透这个朝廷,恨透引起铁城案的所有人,但你热爱这块土地,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土地上的百姓,不是吗?”

一杀必中,理解万岁。

士为知己者死,共情是拿住人心的万变不离其宗。

古吉愣住许久,眼眶红了。

诸人:……

在看见殷莫愁的那刻,他本已做好了迎接龙卷风的准备,他把朝廷送他的“一号钦犯”当作荣耀,他高高地昂起头颅。哪知,在经历了黎原冷嘲热讽和严少卿义正言辞地斥责后,迎来的是一句——

“我理解你”???

最后,殷莫愁说:“好了,你离家这么多年,隐匿在孙府,孤身一人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不想找人好好聊聊吗——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她的语调极其随和,简直像在悉心引导一个孩子,这哪里是审讯,是循循善诱吧。

好一个软硬兼施。

黎原恍然,之前还觉得殷大帅将他当自己人谆谆教导,现在这一对比,她何曾对任何一个下属这么有耐心过,少不得心里酸溜溜。

又看一旁的严少卿,早已听入了神,也如沐在殷大帅“只有我懂你”的迷魂汤里,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巴不得自己就是个嫌疑人,好搜肠刮肚出有用的信息奉献出来。

“我出生在铁城一个贫苦家庭,”古吉的声音响起,“我爹是打铁匠人,一天被一伙街头混混打折了腿,我娘身体虚弱,只能靠给人洗衣服补贴家用,家里两个弟弟妹妹经常饿肚子。但我爹常教我,人要有志气。他把脚盘起来,用手爬出去找活儿干……”

两个时辰后。

原本在假寐的殷莫愁被马车奔驰时强烈的晃动晃醒。

李非忽然说:“以后别再说我像狡猾的狐狸,我看你比我更狡诈。”

她说龙隐门援部的部主、全新教掌权人冯标还在地牢,却没说是在地牢的冰窖。她又说已经将龙隐门一网打尽,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崔纯最近刚寄回一封信,说为追查龙隐门门主,正追到边关吃沙子呢。

殷莫愁笑:“兵不厌诈。”

“你刚才在想什么?”李非问。

蜂巢案结束,按理说了却殷莫愁一桩心事。

她道:“陛下说我对你太凶。”

猝不及防,竟提起吵架这茬了。

“别这么说,应该我先向你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误会了你和林汝清的关系,”李非抢了话,“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无论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对自己家人发火,何况你……”

“何况我脾气本来就不好。”殷莫愁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刚才她对养蜂人善解人意那套都是装出来的,“但这样始终不对。”

李非捧住她的双手:“最亲的人会包容你的一切。”

殷莫愁别过脸故意看窗外的风景,“切”了声:“也不知道谁包容谁。”

李非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

他表白过几次,开始总被拒绝,后来渐渐的,在拿这事开玩笑时,她也能搭上两句话。现在握住她的手,也不会被拒绝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非想。

吴敬案吗,他看着人家文采翩翩的情诗自叹不如,她嗔笑说“不要开玩笑”。是在慈云寺,他跳出来骂她失心疯了,竟然不怕程远杀了她,她又开玩笑说“这不是有你保护呢吗”。还是早些时候,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烤的鱼?

那时候她不还说些“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男女之情”的话……

又或者说,其实她早就对他有意思……

李非绞尽脑汁,想起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被踩断肋骨的“前任”林汝清,与刚才在牢里她对本应恨之入骨的养蜂人既往不咎的耐心对比了下,燕王殿下眉毛一挑,得出个恐怖的结论:

大帅心,海底针。

打捞者,溺水而亡。

当晚,叶记书肆。

书肆的板凳太细,被孟海英大马金刀哐当一坐,大有要垮掉的趋势。好在关西之虎在小凳子散架前,屁.股抬起。

庞大的人影笼罩在叶记书肆老板叶弥头顶。

书肆是禁明火的。

但今晚灯火通明,里面站了五六十号人。

全是殷府的兵。

叶弥显然已经挨过一顿揍,鼻青脸肿地被人摁在角落,不远处,是已经被推倒的书架和散落满地的孤本翻印书籍。

那是叶弥视为生命的生意。

在这样的场景下,叶弥本想哭喊“我是苦主,是蜂巢案的受害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眼前这凶神恶煞如钟馗的将军知道了什么,唯一肯定的是,他要成为印刷界巨头梦想已经破灭。

这次来的人,和上次来的对他态度,有天壤之别。

“累了吧?躺躺。”孟海英胡子一动,他的手下便知道,提着叶弥起来,绑在凳子上。

像头待宰的猪羊。

前几天还意气风发的叶记书肆大老板,此刻瑟瑟发抖。

几个府兵跑到后院水井打水。

孟海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叶弥,我要是你,就低头闷声继续发财,而不是去恐吓林汝清,提醒我们白阳会和你的关系。”

关西之虎的笑容总是那么狰狞,老虎打个哈欠的样子都会让人畏惧。

叶弥挣扎了下,捆扎的绳子用的都是捆北漠俘虏的捆法,根根勒肉,严得很,根本松不动,哭丧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怎可能认识林汝清?”

孟海英轻笑出声:“当年白阳会大肆集会,分发传单,张贴公告,林汝清因为字好,传单皆出自他手,再由你们誊印。各种传教式的书不都是从你叶记出来。可有此事。”

叶弥脸一白,撑着笑回答:“大人说笑吧,叶记若和白阳会是合作关系,为何又恐吓我们?”

孟海英早料这厮会这么说,十分耐心地道:“你不记得不要紧,我提醒你你就想起来了嘛。前几天我们调取了白阳会案的旧档案,经过多方查证,已确定叶记书肆和他们的合作关系。至于那些恐吓信,还不就是你们印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不,不是我,那是我叔叔接的生意。十年前我还小呢。”

终于慌了。

上一刻装不知道,下一刻就抵赖。

而且明知抵赖不掉,就赖到个死人头上。

“还小就能杀你叔?”孟海英感觉听了个大笑话。

叶弥悚然一惊。

“我们问过霖铃阁掌柜,当年住那屋里的是你叔叔和你。所以我不由想,蜂巢不一定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你叔。可惜时间没算准,养蜂人前脚刚安好蜂毒,你叔就搬出霖铃阁。你不死心,此后每日在他饮食中下□□,导致其慢性中毒而亡。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你叔的坟墓已开,仵作一验便知。谁怂恿你这么做?是叫冯标对吗?巧了,我们抓到他了。还有养蜂人,现在也关在大理寺天牢。”

叶弥瞪大了眼睛。

一个教徒遍布全国的全新教大掌舵者,一个隐匿多年令世家闻风丧胆的养蜂人,怎么说抓就被抓了?

“先帝晚年重用寒门,给了白阳会生长的土壤。而其能在几年间发展壮大,靠的是睿存双那套歪理邪说到处扩散,这其中,叶记书肆出了不少力哦。有个自称冯标的生意人看上叶记印刷能力,给叶记下订单,但你叔叔却不肯接。他再贪财,最多也是偷偷印刷白阳会那些狂生的厥词,绝也不肯印全新教那些谋财害命的东西。”

“你、你怎么知道……”

“嘿,当老子知道你谋害亲叔后,就暗中调查你了。你虽是书肆老板,但不可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尤其还有不少当年跟着你叔的老伙计。他们告诉我,是你派了人去恐吓林汝清,叫他离开京城。因为你不知道林汝清到底知道多少,怕他也知道叶记曾经和白阳会的关系,迟早供出你们。还有,我问了些老伙计,他们说你这小子心可焉儿坏地,老早就说过要吃你叔的绝户……”

白阳会宣传空头的正义和理想,在叶弥叔叔眼里只是些蠢书生。

但全新教给教徒们宣扬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是又疯又坏。

烛火通明,叶弥却眼里一片漆黑:“我才不信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叔叔膝下无子,这个书肆迟早是你的,着什么急?”

“冯标给了重金,这笔钱不赚,就会给其他书肆赚去,做生意如逆水行舟,同行间此消彼长,既然这间书肆迟早是我的,就我来做主!”

“就为了这点钱?”孟海英瞪着铜铃大眼,“冯标还许诺了你其他好处吧?”

叶弥悚然一惊,深觉这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豪汉,背后心思之缜密!

但他绝不能说,说了,会比死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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