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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过了多少年,经历多少生死,他都忘不掉她这一声“祁望”,像心里生出的藤蔓,瞬间就将人牢牢缠住。

这声“祁望”,于他而言,是豁然开朗的情动;于她而言,却是尚未成熟的幼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出门,提前更新。

☆、心动

风雨过后天空如洗, 波浪微漾, 昨夜如狰狞怒兽般的海似又进入蛰伏沉睡,再也找不出疯狂的痕迹。船上的人劫后余生, 渐渐从舱中出来,站到甲板上,既无喜悦的欢呼, 亦无悲痛的哭泣, 只是带着茫然的目光遥望如此平静的海。

霍锦骁率先站起,向祁望伸手,将他拉起, 两人并肩站在桅杆之下。曲梦枝带着亚瑟走到甲板上,小亚瑟忽高声叫唤了一句,人像小鹰般高兴地飞扑到走过来的伊莎怀里。霍锦骁回头看到他们,转身冲到几人身边高高跃起, 落下时展开双臂,将曲梦枝与伊莎给揽到了臂弯里,朗声道:“咱们赢了!”

赢了人, 赢了天。

梁俊毅跟在伊莎身后,想起惊心动魄的一夜, 生死过境,人像突然间长大, 忽也沸血盈怀,情不禁举拳朝天吼道:“赢了!”

一语惊醒茫然众人,祁望带来的人跟着挥拳, 齐声喝起:“赢了!”

伊莎与她的人虽听不懂,却能感受语中兴奋,便也挥拳朝向,学着大安话生硬附和:“赢了!”

一时之间,声音穿透云霄。

“升帆——”

亢奋的喝声中,忽有人吼起,霍锦骁望去,祁望站在一片落下的船帆间下令,敞亮的眼眸也正看着她,她不由回了个明媚的笑,转身紧抱了一下伊莎与曲梦枝便回到桅杆前。

桅杆下的两人,让曲梦枝微微失神。

霍锦骁太鲜活,便是像她与祁望这样在尘世间摸爬滚打多年,见惯生死聚散,早已失却初心,变得圆滑而冷硬的人,都无法避其锋芒,受其影响。

祁望于霍锦骁,像海;霍锦骁于祁望,像骄阳。有骄阳存在这片海方得宁静,而海之莫测却有骄阳永难探及的深。只是一个埋于黑暗,一个心怀光明,纵光芒万丈,亦有照不得之地……

————

大劫过后,船上的人开始清理亡者、处理伤员、修复船只受损、扬帆重新启航……

短暂的亢奋并没持续太久,船未完全驶离索加门,危险仍然存在,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而首要之事就是全速离开这片海域,以目前的情况,他们已无法再承受第二次攻击。

“祁爷怎会赶到这里?”霍锦骁坐在舱中让曲梦枝包扎伤口,一边问祁望。

祁望把手中喝空的瓷盏重重搁到桌上,道:“我要不来,昨晚你们都死了。”

语气不太好,他还记着昨天她擅自潜进船的事。

霍锦骁嘻嘻一笑,顺顺他的毛:“祁爷威武。”

曲梦枝听得“扑哧”一笑,问道:“祁爷来了,那船队呢?”

“被扣了。”祁望面色忽冷,沉道,“高贞来抓捕伊莎的水师和铁骑都到乌图了,不相信是伊莎劫持我们的船只逃走,以为我们与她勾结,所以把码头的商船都扣下。”

“那船队岂不是危险了?这种情况祁爷你怎么能来这里?”霍锦骁惊起。

“你给我坐下。”祁望斥她一句,续道,“放心吧,我们带的战船都停在近海,这种节骨眼他们也不敢贸然开战,有许炎留在那主持大局,短期无碍。我来此除了要救你们外,本来也想把伊莎带回去交给他们以解僵局。”

“可我们的船无法回头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霍锦骁有些焦急。这船刚逃脱海盗之手,若此时返航岂不又撞上他们?

“还有一个办法,帮伊莎回国,助她夺回皇权,如此一来她便可下令撤回高贞铁骑与水师。”祁望道。

“你要干涉他国政权?这太危险了,且皇权之争耗时过长,我们的船队等不了那么久吧?”霍锦骁沉吟着开口。

“伊莎敢只带这么点人冒死闯海盗区回国,想来在高贞那边已有安排。这计划是否可行,待我与她谈过再说。”霍锦骁的顾忌也是祁望的顾忌,他点点头,又朝曲梦枝道,“梦枝,你陪我去见伊莎。”

曲梦枝道了声“好”,又听他对霍锦骁说:“小景,你和二公子到甲板上守着,这里仍在海盗猖獗区内,你们盯紧些。”

“行。”霍锦骁不作多想,高贞语她听不懂,有曲梦枝帮他就够了,她也不愿去听叽哩咕噜的鸟语。

————

外界的平静又将船上短暂的和平打破,霍锦骁他们与伊莎之间仍旧是壁垒分明的敌对状态,只是经历大劫之后,伊莎的人伤亡不少,而祁望又带了一批人上船,两方如今势均力敌。

祁望有了与伊莎谈判的筹码。

“祁爷,你为何……要支开景姑娘?”曲梦枝随祁望进纲首舱房,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何曾支开她?”曲梦枝的目光通透,让祁望微蹙了眉。

“没有吗?”曲梦枝看了眼在甲板上忙活的霍锦骁,反问他。

祁望不再多语,迈步进了舱房。

————

与伊莎的交涉足谈了一个时辰方结束,祁望与曲梦枝踏出船舱,霍锦骁远远瞧见他们便挥手而来。曲梦枝浮起笑脸,刚要迎上,却听祁望在她耳边道:“刚才谈的交易,不要告诉她,一个字都不要。”

曲梦枝的笑容僵愕,不解问他:“为什么?她也是你平南的人,又深得你心,为何要瞒着她?”

高贞的火器比大安厉害许多,祁望向伊莎要求,若是她□□成功,便以最低的价格出售一批火器给他,此外日后高贞更可成为他火器来源。

这么大批的火器流到东海,谁也不知会引发何种变化,只是他连霍锦骁都要瞒着,曲梦枝也猜不到他在盘算什么。

“与你无关。”祁望冷道,目光却望向霍锦骁。

他眸色如海,晦涩挣扎,叫曲梦枝心口没来由一抽,她忽开口:“祁望,你的野心……”

霍锦骁已到,她的话再无下文。

————

“谈妥了?”霍锦骁抹抹额上的汗,目光晶亮问道。

祁望神色放柔,道:“妥了。我们在高贞的月亮港靠岸,皇室的护卫队与莫多将军会在月亮港迎接,只要能顺利回到宫里,她就能马上掌权。”

高贞的皇室贵族大多还站在王权这一侧,只是国王暴毙之时王储不在身边,给了对方可趁之机,故对方才千方百计阻挠伊莎归国。

“可确认无误?”霍锦骁问道。

“你不相信我?”祁望挑眉驳她。

霍锦骁笑道:“命都交给你了,哪敢不信,我不要自己的命了?”

她眸如星辰,碎光潋滟,祁望失语。

“你没和伊莎交换别的好处?”她忽又狐疑。

祁望靠近她,低头反问:“什么好处?”

“你就只让她撤兵放了我们船队?这本来就是她该做的,难道你没提别的条件?这不像你的作风。”霍锦骁踮起脚,努力与他平视。

祁望抿唇沉默,旁边的曲梦枝胸口一跳,堵着的东西像要跃出般难受。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片刻后他方回道,目色愈发幽沉。

霍锦骁心情颇好,闻言笑弯了眼,道:“不,你在我心里,是祁望。”

————

船在桑达海峡又行了一天一夜,并未再遇海盗,海面也算平静,很快便靠近港口。船上的高贞人全都藏入舱里,只剩祁望的人在甲板上。虽然伊莎说月亮港已被她的人占领,但谨慎起见,船只靠近海港时便打起大安的旗号。

陆路与西行的航线到高贞所耗时间都比桑达海峡要长,伊莎劫船逃入桑达海峡的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回高贞,故若是叛党在此处搜捕,应该不会第一时间对他们的船起疑。

果不其然,离月亮港还很远时,就有悬着高贞旗帜的战船靠过来,甲板上站着数名身着红色衫衣白色外套的士兵,朝梁船上的众人举铳戒备。

祁望命人降帆停船,曲梦枝到船前与对方交涉,两人对话数声,对方船头便有一人走出。

霍锦骁望去,见是个年轻的将领,颊若斧削,眼眸深邃,一头金发在风中微扬,生得十分英俊。

“这位是高贞年轻的男爵埃文斯阁下……”曲梦枝微笑与对方交谈数语,回头向着祁望等人介绍道。

她故意将声音放大,好让躲在船舱中的伊莎听到。

一句介绍没有说话,伊莎便从舱中跑出,飞奔向对方的船。她满脸是笑,浅金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里高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即使霍锦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知道伊莎与对方交情不浅。

“他好像是伊莎公主的情人。”曲梦枝听了两句向祁望与霍锦骁解释道。

瞧着伊莎高兴的模样,料理应是自己人。祁望点点头,只冷眼旁观,并不旁观。

小亚瑟跟着伊莎出舱,跑到曲梦枝与霍锦骁之间时忽然止步,小脸一沉,脆声咕哝了句话,霍锦骁不解,曲梦枝便译道:“他说……男爵不是好人,骗了他姐姐。”

语罢,曲梦枝笑了。

霍锦骁也跟着“扑哧”笑出声,把亚瑟的手一牵,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两船之间已架起舷梯,伊莎兴奋地踏上舷梯,冲到埃文斯身边。埃文斯先是单膝着地托起伊莎的手轻轻一吻,行了个骑士礼后方站起。霍锦骁看得稀罕,满眼好奇。

伊莎与埃文斯说了几句话后忽激动扑进对方怀里,两人一个英俊挺拔,一个花容月貌,站在船上相拥倒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两人紧紧相扔片刻后,埃文斯忽然托起伊莎下巴,将头俯下,竟吻上公主的唇。

霍锦骁瞧得瞠目结舌。

那两人已旁若无人地拥吻起来,唇间缠绵悱恻,难解难分。旁边的高贞人并无异色,倒是大安人看得个个涨红了脸。曲梦枝早将头别过,梁俊毅也不自在地垂下眼。

祁望咳了两声,霍锦骁惊醒,顿时双颊飞红,将手挡到眼前。耳畔传来低沉笑声,她目光抬起,看到祁望仍不避不让地瞧着。

“不许看。”她举起另一边手挡在祁望眼前。

“你自己不看,为何要挡我?”祁望看了看眼前白皙的手,笑起。

“古语有云,君子当非礼忽视、勿听、勿言、勿动,你当然不可以看。”霍锦骁答道。

“怎么?我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吗?君子之行与我可干?”祁望驳她。

霍锦骁一时语塞,只好道:“反正不许看!”

言语间已带三分小儿女的娇嗔。

祁望握住她的手拉下,转而面向她,道:“好,不看他们,我看你,成了吧?”

目光灼灼,比刚才活色生香的画面更叫人窘迫。

霍锦骁只觉胸中又是一撞,忙将头扭开,鼻间“哼”了两声,竟忘记将手收回。

那厢两人吻到情深,埃文斯眼中柔情却突然一冷,抚在伊莎脑后的手猛地掐上她的脖颈,另一手抽出短铳瞄向小亚瑟。

霍锦骁的《归海经》已臻第三重,五感敏锐较之从前更进一步,忽觉冷意来袭,不作多想就把小亚瑟拉到怀里,扯着祁望蹲下。

她的喝声与铳声同时响起:“快蹲下!”

异变陡生,惊叫声响起。

埃文斯紧紧掐住伊莎脖子,她双眸圆眼痛苦万分地挣扎着,他却冷笑着下令攻船。

铳响扫二连三响起,硝烟味道弥漫,梁船上的人都已震惊万分地蹲下身躲到船舷后,往船舱里撤,祁望早有防备,手中扣了烟弹往对方船上掷去。烟弹炸开,浓雾散出迷人眼睛,对方攻势暂缓。

“夫人,带他回舱,快。”霍锦骁将小亚瑟往曲梦枝怀中一塞。

“救人。”祁望在她耳边低喝。

霍锦骁便随他掠到对方船上。

烟雾慢慢散去,埃文斯捂着口鼻,另一手仍掐着伊莎往后退,烟雾里忽有魅影匆匆闪过,他掐着伊莎脖子的手背一疼,不由自主松开,伊莎趁隙脱离他的钳制退到旁边猛烈咳嗽。两道人影在雾中交替闪过,拳风如雷,几声惨叫从埃文斯口中传出。雾散之时,埃文斯已被霍锦骁擒住。霍锦骁正要开口,伊莎忽怒奔而至,先朝埃文斯腹上发狠撞了两拳,再朝他脸颊狠狠扇了两记耳光,口中飞快说了几句霍锦骁也听不懂的话。

显而易见,伊莎被她的老情人背叛了。

伊莎发泄完毕,眼眶微微泛红,手里拔出匕首架到埃文斯脖子上,喝令他的人放下火铳。埃文斯狼狈非常,脸上像开了染料铺子,被揍得弓着腰,刚见面时的英武被恐惧取代,不断向伊莎开口,似在讨饶,伊莎只不理他。

“祁爷,快看!”梁俊毅忽然惊道。

祁望与霍锦骁向四周望去,海面之上出现了无数战船,以包围之势朝他们驶来,翻滚出无数道白色浪花。伊莎颓然地看着来船,面露悲伤。情人既然背叛了她,那其余的人也极有可能全都背叛了她,她陷入绝望。

“祁爷,怎么办?”霍锦骁不明情况,朝祁望小声问道。

祁望摇摇头,眼下这情形,若对方是来抓伊莎的,那他们不必费力抵抗,根本逃不掉。

“这小子在怕什么?”霍锦骁忽觉被她擒住的埃文斯颤抖起来,不由奇道。援军到了,他应该高兴才是。

四周战船将他们紧紧围住,船上站出无数士兵,黑森森铳口瞄准了他们这边,其中最大艘战船之上走出一人,年约四十,身形壮硕,配着枪剑。伊莎看到来人又想起埃文斯的背叛,不由沉着脸冲到船舷旁,冲着来人大喊了几声。那人见到伊莎却是一喜,隔得老远的距离便单膝落地行礼,随着他的动作,远方船的所有士后都收铳行礼。

来的不是敌人,是老国王的亲信,莫多公爵。

————

“埃文斯男爵早就暗中投靠了叛党,他以公主情人的身份骗取莫多公爵的信任,在这里守株待兔,以防万一公主逃回便可趁机下手,差一点就叫他们得逞了。”

曲梦枝看着埃文斯的人被逐一押到公爵船上,将从伊莎那里问到的事情缘由细细解释给祁望、霍锦骁与梁俊毅三人听。

“这么说来,莫多公爵没有背叛公主?”霍锦骁问道。

“没有。”曲梦枝笑道,“伊莎公主请我们随她回宫,参加她的登位大典与宫廷宴会。”

“公主登位?那是女王?”霍锦骁坐在船舷上问道。

“嗯,女王。”曲梦枝回她。

霍锦骁好奇极了,不由望向伊莎。伊莎还在埃文斯的船上站着,埃文斯正被绑着跪在她身前,她朝他怒吼,埃文斯只不住求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伊莎眼中忽然落泪,伸手抽出身后士兵腰间佩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埃文斯心口,鲜血溅红了她迷人的容颜。

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梁船上站的众人,霍锦骁从船舷站起,久未言语。

才刚两人还深情拥吻,转眼间却不死无休,委实叫人愕然。

☆、加冕

四到六月是高贞的花季, 凡塔堡里种的鲜花齐绽, 轻红粉白、盛金明绿的花攀墙而上,大大小小的花错落绽放, 将城堡二楼的露台淹没,远远望去就像鲜花堆出的花台。清晨的阳光洒下,浅金的光芒拂过花色明媚的露台, 像高贞少女的发丝, 让满眼繁花更添活力。

城堡下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放眼望去花草葱郁,花园中央的圆形水池间耸立着迷人的女神像, 水池两侧便是通向城堡大门的石道。

这样的景致,大安朝可看不到。

霍锦骁到高贞已经有十日,她这几天过得像做梦一样。凡塔堡毗邻赛尔宫的一座小城堡,伊莎将她们安置在这里。虽说是小城堡, 但这地方仍旧金碧辉煌的叫人咋舌,处处都透着奢华。

不过对她而言,最让她爱的还是这里的高床软枕。天鹅绒的床褥枕头松软得像雪, 让人躺下后便深陷其间,这样的床她能赖个三天不起来, 就像现在。

“起来!快点起来。”曲梦枝站在她床边叫了半晌没法叫醒她,只得无奈爬上床推她。

霍锦骁这些日子累惨了, 到了高贞又奔忙船队的事,也没好好歇过,前几天高贞的士兵从乌图撤出, 平南和燕蛟的船队终于西行驶往高贞,估摸着这两天会到,她这才安心睡觉,一睡就上瘾,哪舍得起来。

“夫人,让我再睡一会,求你了。”她把枕头从脑袋下抽出压在脸上,翻个身不理人。

“明天就是女王的加冕礼,你快起来试试衣裳,不合适要送去改!”曲梦枝不肯放过她。

他们的衣裳都在船上,到了高贞之后宫里就送了许多衣裳出来给他们,霍锦骁被高贞裙子的繁琐吓坏,这几天穿的都是女骑士装。这本也无妨,只是明日参加女王加冕,他们代表大安,衣着还是庄重些好,故曲梦枝订了几身礼服回来。一大早裁缝就将衣裳送来,她们要马上试了,若有不妥还得送去再改。

“就没见你这样不爱美姑娘!白长了这张脸!”曲梦枝仍没得到回应,笑骂一句,忽在她耳边道,“快起来,祁爷来了!”

霍锦骁抱着枕头坐起,将眼皮艰难地扯开一条缝,道:“好端端地他来我房间做什么?”

扫了一圈房间,她又道:“夫人你骗我!”

“不骗你你能起来?”曲梦枝将她的被子掀起。

霍锦骁耙耙头发,却再也睡不着了。

————

“啊——”

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

曲梦枝把耳朵捂起,满脸不忍地看着霍锦骁。

“再忍忍,你再忍忍!”裁缝店的老板娘带着两名女仆正帮霍锦骁穿鲸骨束腰,一边安慰霍锦骁,一边咬牙花了老牛大的力气将束腰勒紧。

霍锦骁那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好了!”老板娘终于把束腰给她穿好,满意地审视一遍,命女仆将礼服取来。

“就好了!”曲梦枝知道霍锦骁听不懂,忙安慰道。她比霍锦骁早一步穿好,如今想起刚才的过程也是心有余悸。

霍锦骁瞪着她,一声不吭,额上已细汗密布。从前她嫌弃过自己那身郡主冠服太繁琐,如今和这个比起来,她情愿往身上扛满身金子,也不要穿这劳什子。

曲梦枝忍不住笑了。

女仆将蓬松繁复的裙套到她身上,忍不住与裁缝店的老板娘一道赞叹起来。

玫瑰红的绵缎,浅粉的蕾丝,交错叠加,其间点缀着珍珠与鲜花,胸口处是掐出精致褶皱的蕾丝,半掩酥胸,露出的雪白肌肤像山顶的雪,黑青长发披爻而下宛如丝绸,霍锦骁一直没有完全展露的妩媚借着这身礼服彻底绽放,就像城堡外的满墙月季。

美得正当时。

同为女人,曲梦枝也看得微微失神。

“这裙子……”霍锦骁忍不住要把襟口往上提,只是每提一下,手都被老板娘拍开。

老板娘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让她有些毛骨怵然。

“又要干嘛?”霍锦骁眼角余光看到老板娘又站到自己身后,不由问道。

曲梦枝咳了咳,道:“你忍忍,老板娘说……还有空间,可以再勒勒。”

霍锦骁的脸猛地变色。

还勒?她这常年习武的铜筋铁骨都快勒断了。

“我不干!”她顺手就扯来床上的薄绸被,披上身后便往露台冲。

————

祁望与梁俊毅大清早出去了一趟,这时方回,两人正边走边交谈着,沿着石道往城堡行来,冷不丁传来声清脆叫喊:“祁爷——救我!”

声音不能更熟,属于霍锦骁。

祁望抬头循声而望,见到满墙繁花间先是探出个脑袋,跟着便站上来一个人,赫然便是爬到露台扶栏上的霍锦骁。

“你要干嘛?”祁望和梁俊毅都吓了一跳。

话才问出声,霍锦骁已经拎着裙子从露台上跳下,惊声尖叫从她身后的房间里传出,裁缝店的老板娘被吓昏。祁望忙将手里提的东西塞进梁俊毅手中,纵身跃起,接下半空中鲜艳的姑娘。

霍锦骁落到地上扶着祁望的手猛喘气。

“发生何事?你……”祁望不明所以,低头问她,可目光触及她时却一愣。

漆黑的长发凌乱披下,鬓边发丝打着卷儿,拥着张娇媚俏丽的脸庞,恰似这园中花蕾将放而未放时的饱满与鲜嫩。

“她们要勒……”霍锦骁缓过劲来开口,话说到一半脸却红了,低头看看自己,幸而绸被还好好包在胸前,话却不能再解释了,她往祁望身后一缩,只道,“我和曲夫人闹着玩,没什么,你别老看我。”

祁望收回目光,声音略沉哑:“明明是你跳出来,还怪我看你?”

“我没怪你,快快快,掩护我回去。”她戳戳他的背推他,又伸手在梁俊毅眼前挥挥,“二公子也被我吓到了?”

梁俊毅回神,尴尬道:“没。”

这惊中有吓,也有艳。

祁望不太喜欢梁俊毅看她的目光,把她从身后拉到自己另一侧身边,蹙眉道:“瞧你这德性,披头散发,被子往身上裹着就敢出来?不伦不类!”

“你管我?”霍锦骁驳了句,问他,“大清早的你们上哪儿去了?”

“去市集看这里的风物。”祁望回她,了解当地的风物,他才能决定要置办哪些货物回东海。说话间他从梁俊毅手里取回才刚拎着的笼子送到她眼前,又道:“要不要?”

精铁所铸的笼里关着只通体雪白的雏鸟,看外观像是鹰类。

“要!”霍锦骁欣喜非常抱过笼子,“这是鹰?”

“猎隼。驯养好了能狩猎。”祁望在市集看到便猜她会喜欢。

“谢谢祁爷!”她果然笑得满脸是花。

说话间三人进了城堡,祁望还在嫌弃她身上的被子,好好的一袭裙子都被破坏了,正要叫她取下,忽看到匆匆下楼的曲梦枝。

曲梦枝穿着湖水绿的礼服,层层叠叠,既高贵端庄又清丽雅致,只是那胸口……

祁望很快转开头打量了霍锦骁一眼,她正低头逗猎隼。

算了,被子还是披着好。

————

祁望回来也没能救到霍锦骁,宫中来人,是专门教授礼仪的老师。除了观礼之外,他们下午还要参加授爵礼,晚上则是女王的宴请舞会,他们入乡随俗,少不得要学习礼仪,故连祁望与梁俊毅也不能逃避,被逮着上课。

谁都没逃过去。

伊莎的加冕礼如期而至。

这次没让曲梦枝费心,霍锦骁起个大早。城堡中的女仆已等候多时,她一起来整个房间就像炸锅似的沸腾,穿衣化妆梳发样样都繁琐非常,时间紧得很。有了昨天的可怕经历,今天穿鲸骨束腰时她猛地吸气收腹,很快就穿上身。曲梦枝今天有心要让高贞人见识大安人的风仪,所以一手包办了四人的衣着打扮,连祁望和梁俊毅的衣着都由她亲自监督搭配,更别提霍锦骁了。

霍锦骁这张脸早就让曲梦枝手痒。

两人这一捣鼓,楼下的祁望与梁俊毅就只能干等。日头渐亮,时间已是不早,素来冷静的祁望难得有些焦灼,低声叫来女仆,用简单的高贞词语要她上楼催人。

女仆听不太懂,连问两遍,祁望烦了,正要亲自上楼,忽听到旋转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曲梦枝与霍锦骁一前一后下来。前者着湖水绿的礼服,长发高高挽起,垂下的发尾被火钳烫成卷子,髻间压着蓝宝石镶成的金丝冠,端庄明艳,带着成熟的潋滟风情闯入众人眼中。

祁望有些惊艳,冲她微微一笑,曲梦枝也回了个浅笑,人却忽然往旁边一让。

霍锦骁跟在她后面。

祁望虽说已做好心理准备,可见到之时却还是猝不及防地浮起窒息的错觉,笑都随之沉敛而下。

盛妆的霍锦骁,雪肤瑰唇,明眸皓齿,半绾的黑发结成长辫垂落胸前,髻间鬓边是缠着鲜花的珍珠冠,礼服仍是昨日那身,她却不再遮掩,坦然而行,裙上一簇簇半放的月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风华无以。花都是清晨才剪下的,花瓣间的露水就像她颈间的珍珠项链。

他知道她美,只是今日的她,还是让他始料未及,像换了个人。

不是毛躁的小丫头,也不是跳脱的小姑娘,她浅浅笑起的模样,有一丝与伊莎如出一辙的气势,骄傲并且高贵。

霍锦骁一步步踏下楼梯,不再像昨日那样扭捏,她没有忘记,自己是大安的郡主。

异国他乡,她不能让自己的国家与家族失礼。

走到大厅里,她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没像从前那样冲到他身边喊他“祁爷”,只是垂手伸向他。

祁望心头忽如烟花四起,他上前,屈膝而下,抬掌托起她的手,俯头在她手背之上轻轻落下一吻,吻下之时她的手忽悄悄一缩,被他抓住。行过礼他抬头,霍锦骁仍是坦然笑着。

她是大安郡主,祁望的屈膝礼,她受之无愧。

“能走了吗?”祁望顺势就将她的手挂到自己臂弯上,问道。

霍锦骁将裙轻提,扬声道:“走吧!”

————

加冕仪式在高贞的大教堂进行,镀金的马车一早就候在赛尔宫的宫门之外。伊莎身着厚重长袍缓缓登上马车,年轻的稚气被庄重沉稳所取代,她的公主时代已经过去。马车之后跟着绵长的队伍,成千上万的民众从四周的街巷涌来,整个城市陷入亢奋的期待。

霍锦骁与祁望、曲梦枝、梁俊毅四人更早到大教堂中等候,作为受女王邀请的东方贵客,他们理所当然受到礼遇,在伊莎到来之前获得无数注视。

教堂门□□出一阵欢呼声,女王的车驾到达,伊莎缓步进入教堂,身后是拖得长长的裙摆。最华丽而隆重的仪式开始,伊莎从教皇手中接过国王权杖,将头微低,让教皇将帝国皇冠稳稳戴在了她整齐的发髻之上……

所有的仪式结束之后,伊莎朝教堂四周围站的观礼贵族轻挥权杖,所有人屈膝行礼,霍锦骁四人并非高贞人,无需行此大礼,均只颌首躬身致以敬意。

伊莎从王座之上站起,迈出教堂,在万众瞩目中重新登上马车。外头的欢呼声如浪,一波高过一波。

至此,伊莎的女王时代开启,而霍锦骁有幸见证了高贞新政权的诞生。

东海两年,能亲自见证一场又一场的辉煌,便是对她每次生死相搏的最好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猎隼出镜了,蓬蓬裙也出镜了……

PS:最近晋江好抽,昨天的好几个评论都被系统吞了,前台刷不出来。APP看文时点最新更新进去是空白一片,要从目录里才打得开最新章。

☆、女爵归来

加冕仪式结束后, 便是授爵仪式。

叛党作乱, 国家动荡,伊莎急需巩固政权、提拔人才, 也要论功行赏,故这授爵仪式紧随加冕仪式之后。

作为东方来客,又在伊莎归国加冕之事上出了大力, 伊莎为感谢祁望与霍锦骁的数次救命, 特别授予二人荣誉勋章与子爵称号。仅管只是个称号,霍锦骁仍旧是高贞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性爵士之一,并且还是唯一一位异国女性爵士, 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目光。

赛尔宫的宫殿更加金碧辉煌,大殿的穹顶上绘着精致绝伦的壁画,巨大的水晶吊灯垂落,整个宫殿瑰丽宏伟, 殿上站的都是衣着华丽的高贞勋贵,霍锦骁坦然迈过这些陌生的目光,一步步走到女王座前, 将头微垂。

绶带披过,勋章扣上, 她与祁望便是高贞爵士。

女人承爵,这在大安, 恐怕没有第二人。

她母亲当年是大安女帅,如今她是高贞女爵,这样算起来, 她也没差她母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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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降临,赛尔宫里的水晶灯点燃,金光灿灿的宫殿比白天更加耀眼。女王的晚宴过后便是舞会,偌大的宴会厅里站满人,璀璨的光芒笼着衣香鬓影的贵族,穹顶上的壁画也被照得金碧辉煌。刺金蕾丝窗帘后是巨大的拱形落地窗,窗外花园的花草似乎就围绕身边,女人蓬松华丽的裙子便像开在阳光下的蔷薇。

皇家乐队奏起的声势浩大的乐曲,宴会厅里的人退到两侧,将中间位置留出。

人群渐渐安静,舞会即将开始,围在她身边的人终于少了,霍锦骁松了口气。

前来向她打招呼的男人不少,她只能半猜半听了解对方的意思,点头摇头微笑再加一点简单的高贞话,勉强应付,反观曲梦枝,她早已带着梁俊毅游刃有余地在贵族圈里应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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