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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梦枝有这样的手腕,难怪梁同康如此信任看重她,便是霍锦骁与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钦佩她的为人。若是曲家还在,若她还是曲家大小姐,今日的东海想来必有她一席之地,那是何等威风,何等骄傲,只可惜……

造化弄人。

“你叹什么气?”她难得多愁善感一次,立刻被祁望抓到。

“祁爷听错了,我在打呵欠。”霍锦骁想也没想便小声道。

四周响起一阵掌声,女王与舞伴的第一支舞结束,音乐暂停,紧接着第二支舞曲响起。按爵位,现在上场的应该是亲王与公爵,还没轮到祁望与霍锦骁他们。

霍锦骁拣了个空隙,悄悄离开宴会厅。

————

刺目的金光消失,只剩透窗而出的朦胧光芒与天上月华如霜,欢快乐声远远传来,与蔷薇花香一起弥漫在花园四处,赛尔宫金碧辉煌的宏伟忽然变得温柔。

夏风吹来,霍锦骁觉得惬意非常,身上勒得死紧的裙子也显得不那么讨厌了。

“你溜出来做什么?”祁望跟在她身后道。

“你出来做什么,我就出来做什么。”霍锦骁道。裙子太繁琐,她不得不小心走路,倒显出平日没有的斯文来。

祁望唇角勾起,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话都不肯和他好好说了。

“我不会跳舞,所以躲出来,你呢?”心里想归想,他嘴上却照实说了。

霍锦骁闻言转头,笑道:“居然有祁爷不会的东西?”

“废话,我又不是神仙。”祁望笑骂一句,心里却有隐约欢喜。

“我会,我教你!”霍锦骁得意挑起下巴。

“你这是在暗示我要邀请你跳舞?”祁望一低头,就望见她白皙的肩头与脖颈的美丽弧线,声音便有酒后的醺意。

仅管后来裁缝按她要求在礼服襟前添了三层蕾丝,肩头又罩了件只到胸口的蕾丝短披,可薄薄的蕾丝此时却更像欲盖弥彰的烟雾。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还需要我暗示?”霍锦骁眨眨眼,唇瓣的弧线有迷人的自信与张扬。

祁望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将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躬身而下。

“如你所愿。”他道。

大厅里恰逢一曲新奏,悠扬欢快的乐声飘来,霍锦骁便将手轻放在他掌心,他拢起指头,捏着她的手与她往前走了两步,各自踮脚一礼。

高贞国时行的宫廷小步舞并不复杂,老师教的也是基础舞步,霍锦骁习武多年,这点动作和步伐还是很容易学会的,倒是祁望……

霍锦骁踮脚展臂,与他交错而过,笑道:“祁爷不是不会吗?”

“景老师教的好,看一眼我就会了。”祁望拉起她的手,看着她在自己身前拎裙转了个圈,姿态优雅如皇宫湖里饲养的天鹅。

这一天下来,霍锦骁已叫他刮目相看。他满心以为这喜好舞刀弄枪并不安分的小丫头,连穿个裙子都能嚎半天,今天必要手忙脚乱,他都做好替她兜错漏的打算了,不想她自穿上这身礼服起就如换了个人般,不曾行差踏错半步,所有礼仪未差半分,若不是她高贞话还说不利索,他都要疑心她自小生在皇家。

乐曲奏到和缓的篇章,音乐忽然慢下来,霍锦骁与他错身而过后转回,目光撞进他眼眸,他握住她双手,手臂花了些气力将她拉到自己胸口。

“祁爷可不常夸人,这声老师和夸奖,我收下了。”霍锦骁咬着唇笑了。

“那你不夸夸你的学生?”祁望举起她的手,她轻轻转个圈,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转到他身前时,音乐忽然停止,他拉着她的手便将她转回,把人圈在手臂里。

花园瞬间安静,耳边只剩他的呼吸,霍锦骁仰头望他,目光怔然。

祁望很少穿得像今天这样隆重,繁复的黑色刺金外套里是丝质的白色衬衣,银灰的领饰层叠而下,搭着深黑的紧腿裤与靴袜,华丽又硬朗。他又将长发尽束脑后,马尾长垂于背,露出坚毅骨相,眉宇蓄着力道,气势逼人,只是看她时露出些微温柔,像岩石间翻起的碎浪,绕指而来。

“学生太聪明,已经可以出师了。”霍锦骁推了推他,脸上氤氲出赧色。

祁望没动,沙哑的声音像迷失的风:“景骁……”

胸中有些话想吐,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出口,便化成心底的无措与彷徨。陌生的情绪像撕空而来的巨兽,来势汹汹,却被禁锢于怀,怎样都无法坦然面对。

霍锦骁觉得他有话要说,等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开口,厅中的琴忽被琴师重重按下,发出沉重的响声。新的乐曲奏响,他的手臂也跟着松开,霍锦骁悬起的心就像这沉闷的琴音,骤然落地。

“进去吧。”祁望淡道。

“嗯。”她点点头,随他进了大厅。

奢华靡丽烫得眼底发涩,很快就把片刻温柔淹没。

一曲终了,只叫人荡气回肠,可再怎么意犹未尽,这曲子始终已经过去。

————

加冕典礼过后,霍锦骁在高贞华丽并且奢靡的体验告一段落。平南与燕蛟的船队在加冕礼后第三天终于抵达月亮港,霍锦骁总算可以换回故国的衣裳,也开始与祁望、曲梦枝几人走街串巷,研究高贞风物。

有了女王的礼遇以及子爵的称号,他们在高贞国的贸易便容易许多。高贞国的琉璃制品、香水、烟草及各色宝石等物都是大安所缺的,而大安的瓷器、丝绸与食物香料在高贞可是一价难求的稀罕物,不管是换金子还是换货物,都有商人争着与他们交易。

霍锦骁估摸着燕蛟这几船货与换到的金子回去足够燕蛟嚼用五年,夜里睡觉都笑醒,只是她也没开心太久,船队在高贞停留了一个多月,越临近返航时间,她便觉得祁望行踪越发神秘。

女王的近臣常来找他,他只单独带曲梦枝会客,其间交谈了什么,他从来不说。她也不止一次发现他深夜出行,命平南船队将货装船,其实只是普通的烟草与毛皮,她不知他为何要趁夜装船。

如今她是燕蛟的岛主,平南的船队再也轮不着她过问,这些事他藏得紧,她也查不出眉目,只是隐隐压在心头,总是发沉。

到了七月,天大热,船队正式返航。

————

船帆升起,浪花剪开,高贞瑰丽宏伟的宫殿渐渐远去,衣香鬓影的舞会成了画中怀念,花园里相携共舞也只化惊鸿一瞥,风雨狂浪下的惊心动魄倒像烙在心间的浮印,经生历死不过换得一刻情动,余生铭记。

阳光炽热,波涛粼粼,船已离港。

霍锦骁顶着烈日站在船舷边,摩挲着手里精致的短铳发呆。这火铳是女人专用,比一般火铳小,铳身上镶着金色宝石,原是伊莎女王的随身武器,他们临行前觐见女王,伊莎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梁俊毅的是华丽的长剑,祁望的是精致的烟枪,曲梦枝是水晶瓶装的香水,给她的则是这支短铳。

“会用吗?”

祁望走到她身边问道。

霍锦骁摇摇头。

“叫我一声老师,我就教你。”祁望要那天夜里叫她的那声“老师”讨回来。

“祁老师,烦请您费力教教我这学生?”霍锦骁把铳递到他面前。

祁望推开她递来的火铳,绕到她身后,自她身侧展臂向前托起她的手。

铳口朝向海面,他手把手教她握铳,演示装弹上膛。炽热的阳光晒得霍锦骁满脸发烫,后背更似火烧般灼人,他将头半俯至她耳畔,与她一齐瞄准前方,淡淡的气息拂过,她忽然走神,他却突然握着她的手用力扣下板机。

“轰——”

一声铳响,霍锦骁被短铳的后座力震得向后一倒,后背贴到他胸前,耳朵嗡嗡作响。

祁望扶住她的肩,道了声:“多练练就好。”

“哦。”霍锦骁甩甩头,抛开杂念。

“发生何事?”船员听到铳响纷纷跑来,被祁望挥散。

“没事,教小景用铳。”他放下手,走到旁边。

舱房壁下放的笼子里传来几声羽翼扑棱声,雏隼被铳响吓得直拍翅,圆溜的眼警觉盯着前方,像两年前初入东海的霍锦骁。

祁望忽笑道:“有空你把这小家伙放出来训训,它快呆不住了。”

霍锦骁又“哦”了声,那边又道:“果真是物似主人形!”

“……”霍锦骁怒瞪祁望。

————

浩浩荡荡的船队越过茫茫海洋,历经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同年十一月底,抵达平南。

潮生潮灭,掩去许多生死。

船队顺利回航,可这长达一年的远航,经历种种风雨与争斗,归来的人到底是少了许多。死于船难、死于暴风雨、死于战争、死于疾病……

极致的亢奋伴随着极致的悲伤,船靠港的时候,霍锦骁听到笑声与哭泣并响。

东海、故国,她总算活着回来了。

年节将至,又是一岁已逝。

作者有话要说: 远航结束。

第六卷——重逢

明起上线。

☆、嫁娶

岁末冬寒, 晚风冻骨, 白天有日头晒着尚不觉冷,到了夜里这天就像换了张脸, 陡然变得寒浸浸、凉嗖嗖,也不见如何冰冷,可那风就是会刮到人骨头里。

院里草木只剩光秃枝丫, 满地的枯叶才被扫开, 青石的苔痕似乎没有变化,一如即往的萧瑟因为久违的熟稔透出几许亲切。藤架下挂着两盏马灯,灯光带来的暖意驱散清冷, 圆陶桌上的铜锅里冒着红光,炭火烧得正旺,锅中沸汤“咕嘟”作响,氤氲而出的热气带着海物的鲜味, 青瓷碟子围着铜锅摆开,碟里码着莹润的手捏丸子、薄片的斑鱼肉、金黄的豆腐泡与油馓子,纹理漂亮的牛羊肉一片片铺开, 都是上好的位置,笋白菜青菇鲜, 在小篾箩中排得整整齐齐。

霍锦骁脚才迈入祁望院子,就先嗅到浓郁的鲜香, 她狠狠吸下鼻子,看到祁望翘着脚懒懒倚在藤躺椅上,腰上搭着薄毯, 头发随意绑着,正闭着眼喝茶。

“祁爷好大的兴致,躲在这里独食,难为我在外头忙坏,到现在都没用饭。”她打趣一句,快步走到桌边执起木箸往铜锅里一捞,夹起巴掌大的半只青蟹与几只虾,内紧膏黄,满得像要从壳里溢出来,她不客气地取来空碗装了就剥。

祁望睁眼坐起,瞧见她已换过身干净的家常袄裙,头发松垮挽着,身上带着才沐浴后的潮气与胰子香,便笑道:“知道你没吃饭,这不是备着好食犒劳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霍锦骁咬了满口蟹膏,被烫得直吐舌,话说不利索,“天……还是我大安的吃食香,这一口下去抵我一年思乡之情!”

她毫不夸张,一年的远航游历了大大小十来个国家,没有哪个国家的吃食比得上大安。

“你到我这蹭饭蹭成习惯了。”祁望等她吃饭等到现在,看她吃得香甜也觉得饿,便也取来空碗先调蘸料,“敢情你的思乡之情就是吃?”

这一年远航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她陪他吃的饭,如今要是没她在对面说话,他倒不习惯了。

“那可不!民以食为天呢!”霍锦骁见他调好大半碗蘸料,起身拿瓷匙飞速从他碗舀走一大匙到自个儿碗中,拿木箸蘸了一点放到舌间尝了,大赞,“祁爷好手艺!我不来你这就蹭不着好东西了。”

祁望收下她这恭维。

“天这么冷,为啥不进屋吃?”霍锦骁把篾箩里的菜拣了一半扔进锅。

“冷?”祁望伸手过桌,在她额上一戳,指尖沾上她的潮汗,“你都吃到出汗,闷在屋里岂不蒸熟了。”

“说得也是。”她身上沐浴的热度未褪,又被炭火拢住,若真在屋里,可不就像祁望说得那样。

“都安顿好了?”祁望问她。

“安顿好了,找了村里两位老妈妈在那边照应着,也请大夫过去瞧过二公子了,我办事祁爷放心吧。”霍锦骁知道他在问什么。

到平南前两天,梁俊毅突发急病,高烧难退,把曲梦枝急坏,因怕他再呆在船上会有闪失,曲梦枝便临时决定让梁家的船暂靠平南港,她带梁俊毅上岛医病休养。

祁望将人安置在祠堂旁的南庐中,那是平南岛专为远客准备的宅子,平时都空着。

曲梦枝是梁同康的女眷,祁望不方便出面,便将这事交给霍锦骁。这大半天她就都忙着安顿曲梦枝与梁俊毅。

“大夫怎么说的?”祁望问道。

“着了风寒,再加上远航一年饮食不济,身子发虚,这病发作起来就猛,开了两帖药先吃着,把热度压下去再说。你放心吧,有曲夫人照顾着,应该没事。”霍锦骁说着夹起鱼片,谁知鱼片烫过头一捞肉就散了。

祁望便将自己烫好的鱼片扔进她碗中,道:“这事你多费些心,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跟我说,三爷亲□□代的事,我……”

“二公子与曲夫人和我们同生共死了一整年,就算三爷没交代,我们也是要尽心的,你就别老抬三爷出来,倒显得咱们趋利而为,不值深交。”霍锦骁随口抱怨一声。

祁望眸色一沉,忽然沉默。

趋利而为……

他早就习惯斟酌每件事背后的利益得失,东海混乱复杂,任何一个冲动的决定都可能毁了他十年苦心,如今要他真心待人,只怕……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

那些算计,像是他本能的保护,趋利避害,已难回头。

“祁爷,平南岛有什么婚俗?大良与樱樱马上要成亲,你说我送什么礼给他们好?祁爷你呢?”霍锦骁却将话头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来。

林良的祖母两个月前病故,按俗他要守孝三年,只是林良与宋樱年岁渐大,再过三年恐怕都过了婚龄,再加林良又常跑船不在岛上,三年后还不知是怎么个光景,两人长辈都替他们着急,便要林良在百日热孝内娶宋樱过门。

掐指算算,只剩小半月时间筹备,这事紧得很。所幸两人已定亲,本就只等林良远航回来成亲,嫁妆聘礼两家长辈在这一年里都已备好,林良又在远航期间给宋樱攒买了不少东西,故婚事虽然仓促,但在外物之上他却不叫宋樱委屈,仍是风光大嫁。

“送什么?打两条金猪项链做见面礼就是了。”祁望随口道。

“……”霍锦骁捞丸子的动作一僵,想起金铺里跟护心镜似的金猪牌,下头还带九只小猪崽……算了,她不能再想。

————

离除夕只剩几天,霍锦骁还有好些事要跟着祁望一起处理,开春之后她还要与祁望去趟石潭港,故这一年的年节,她留在平南岛。这趟远航她带回不少稀罕紧俏的货,若借祁望的商船在石潭港转手,价格要比在东海直接出手高几倍。

燕蛟的船队回了一半,还留一半在平南岛等开春直接出航,货物搬到岛上仓库后,霍锦便落得轻松,也算真正有了几天轻松日子。

年关将至,祁宅的厨房忙碌起来。宋大娘既要顾着备年菜,又要顾宋樱的婚事,难免两头不周全,所以厨房里又另雇了几个妇人来帮忙,好让宋大娘可以专心操办宋樱婚事。

林宋两家的婚事迫在眉睫,有太多事要筹备,村民但凡手上有空闲便自请上门帮忙,都要将两家门坎踏坏。霍锦骁无事可做,便也去宋家帮忙,只是宋大娘哪敢给她派活,就让她去陪宋樱说话。

婚期将至,宋樱不再出门,乖乖待在屋里做绣活。

“好鲜亮的活计。”霍锦骁才踏进她的闺房就看到床上铺着即将完工的绣被,大红合欢被的绸缎被面上是交颈鸳鸯戏莲图,绣得栩栩如生。

“小景姐莫笑我。”宋樱脸发红,蚁语一句便起身给她倒茶。

宋樱的闺房不大,堆着不少要收进箱笼的东西,角落里的几只大樟木箱都装了一半,约是要带去林家的嫁妆。

“我才刚在外头看到大良的聘礼了,啧,看不出他大大咧咧的脾气,在娶你这事上可一点不马虎!樱樱,你有福气。”霍锦骁将怀里抱的东西放到桌上,喝着她递的茶笑道。

宋樱的脸更红了,却还是机灵道:“日后祁爷娶你,聘礼肯定更厚!”

“你的喜事,提我做甚?快过来,我给你送添妆礼来了。”霍锦骁先将一张礼单并一只红锦盒交给她,“曲夫人托我给你送了些礼,这是礼单,你先拿着。东西多,都搁外头了,你得空自己看去。”

宋樱一瞧礼单,都是上好的缎子和海味干货,再打开锦盒,里面将是对足金打的龙凤镯,份量沉得很,她马上便道:“这礼厚了,我与夫人素不相识……”

“收着吧,这一年航行同甘共苦,曲夫人也拿大良哥当自家人,你是他未过的妻子,自然也是一家人。”霍锦骁笑了,将面前的红漆妆奁盒推向她,道,“打开看看。”

妆奁盒有好几层,雕得精致,红漆上还绘着百鸟图,十分漂亮,宋樱逐层打开,每开一层便眼里惊讶多深一分。盒中每层都放了件首饰,簪钗钿冠、啄针小插、钏环颈圈耳珰,样样具全,皆是足金镶红宝石的,最下一层更是放了只华贵非常的蓝宝石镯子,看款式便知是舶来货。

“这……”宋樱已看花了眼。

“这是我送你的添妆礼。”霍锦骁说着打开最后一只木匣,“另外这有套我从高贞带回的珍珠香粉、胭脂等物,给你成亲用。”

木匣打开后里面却是好几只琉璃扁盒,单论这几个盒子便已价值不菲。

“小景姐,你这礼真重了,况且祁爷他回头还要再送,你们两这不是重了?”宋樱连忙摇头。

“都说了我和他不相干,再说祁爷那老古董没直接给你两斤金子就不错了,他能给你送什么好东西?”霍锦骁想起祁望说的猪牌就堵,她拍拍手站起,又道。“收下吧,大良哥可是当初救我进船队的人,宋大娘平日也对我多有照顾,你像我妹子一样,我送再多都不重,更何况……”

她站在桁架前欲言又止。

桁架上挂着早已绣完的嫁衣,其上的龙凤呈祥与鸳鸯绣得格外细致,一眼便叫人瞧出这绣活中的绵绵情意与满怀期待。龙凤为天家之相,寻常人一辈子也就成亲这日能穿上一回,两年前孟思雨没等穿上自己绣的嫁衣就走了,而霍锦骁的添妆礼也没能送出去。

这一次……必当圆满吧。

“小景姐,更何况什么?”宋樱见她怔怔站在自己嫁衣前,常带笑意的眼眸浮起些水色,看得人心里疼,便小声问道。

“没什么,想起些旧事。”霍锦骁眨眨眼,将回忆抛开。

————

梁俊毅的病慢慢好转,身体骨却还是虚的,需要慢慢调养,一时也难再行船,便与曲梦枝留在平南岛上。曲梦枝派去向梁同康报信的人回来,带了一船的年礼给祁望,只说是多谢平南对梁俊毅的照顾,祁望照旧全收,毫不客气。

除夕很快便至,因远航的船回来,今年的平南岛就显得比往年更热闹。

这一年,祁望也没在祁宅冷冷清清地过年,他被霍锦骁拉到大厨房里,梁俊毅与曲梦枝也都被请来,众人围炉夜话守岁,直至子时。

按惯例,祁望要发压岁钱,霍锦骁用眼睛暗示了他几次,他都没把装压岁钱的荷包递给她。不多时,人群哄散而去,筐里荷包一个不剩,霍锦骁蹙着眉瞪他,也不说话。

祁望见人走光,这才拉起她的手,将袖口里摸出的荷包按到她掌中:“拿着,多大的人还发小孩脾气。”

霍锦骁这才展颜一笑,捏捏荷包,里面装的似乎不是银锞子。

“是什么?”她一边狐疑问,一边打开荷包,从里头拈出一只小巧的玉梳。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半个巴掌大小,上头雕的流云飞鹤别致古朴,正适合姑娘家随身带着。

“压岁钱?”她拈着玉梳问他。

“怎么?不喜欢?”祁望反问她。

“想送我东西就送,何必借压岁钱的名头!”霍锦骁一语拆穿他。

祁望老脸微烫,很快转身要进宅,霍锦骁把玉梳揣到胸口,反手拉住他:“别回去,走了,陪我上头香去!”

说话间,祁望已被她不由分说地拉走,回望时,宅门外崭新的灯笼将宅院照出几分喜气,似乎不那么孤单。到平南岛的庙前时,这里早就烟香弥漫,曲梦枝带着下人也站在庙外,与他们撞上,相视笑笑,各自执香。

十二年了,这是他在这漫长岁月里过的第一个不算寂寞的年,也是他和曲梦枝相隔了十二年之后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年关。

余生漫漫,也不知还剩多少个这样的年可以走过……

————

年关一过,便是林良和宋樱的婚事。

这两人的良辰吉日选在了大年初五,婚礼那日极为热闹,所有岛民不论男女老少都前往帮忙,搭棚生灶,流水席把祠堂外的大庭院摆得满满当当。林良踩着时辰出门,着一般大红喜服骑在毛色油亮的马,带着花轿与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去了宋家。

霍锦骁早早到宋家帮忙,给宋樱送嫁。穿好凤冠霞帔的宋樱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等着,像含苞待放的红莲,便是霍锦骁也抢不去她此刻的美。

迎亲的乐声传入房中,红纱盖下,新娘的羞颜便被藏起。吉时到,林良带着花轿入门,宋樱哭别宋大娘,被兄长背进花轿,一路抬至宗祠。跨过火盆、拜过堂,红烛高照,从此宋樱便是林家媳。

祁望是岛主,又难得回来,这婚礼自然由他主持。

二人拜过天地父母,又来拜他。

霍锦骁好热闹,站在祠堂的花牌下看着。祠堂早被装点一新,大红喜字、龙凤花烛、幔帐凤帘通通挂起,祁望穿了件鸭卵青对襟长褂,头发在脑后整齐扎起,眉眼是一贯的慵懒,笑容却还应景,眉目也被堂上花烛染出几分暖意。

拜过堂,这礼却未完。平南岛有个婚俗,未婚的少年郎君可以来抢新人身后供的喜弓。谁拿到喜弓,就意味着很快也要成亲,少年还可开弓放箭,以此向心爱的姑娘传情。那箭自然不是真箭,箭头扎着大红花球,很是吉祥。

不过今夜这婚礼将抢弓的环节给省了,村长亲自取了喜弓送到祁望面前。原因无他,祁望今年已三十而立,虽有霍锦骁在侧,然则还是未成亲,叫岛民着急。

祁望接下弓与箭,微蹙了眉,抬眼环视众人时,瞧见站在花牌下偷笑的霍锦骁,那一脸看戏的表情真叫人不愉快。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举臂挽弓,箭头花球直对向霍锦骁。

她怔了怔,刚要避开,祁望却已放箭。

霍锦骁的笑僵住,心里做了好几个设想,想那箭要是落到自己手里该说什么才好。种种念头百转千折,还没待她想出所以然,那箭却轻飘飘的在她身前五步开外处落下,掉进前面那人怀里。

所有人都傻眼。

那是个男人。

祁望低沉笑起:“李家二郎想求吴家的亲事很久了,他比我更需要这箭,先给他吧!”

众人这才松了气,又闹起李二郎来。祁望踱到霍锦骁身边,淡道:“吓到你了?”

“有一点。”霍锦骁老实道。

“如果刚才那一箭真向着你,你会怎样?”他问她。

“这个问题,等祁爷真的将箭给我,我再回答你。”霍锦骁眼里有鲜少出现的认真。

她看出来了,他在犹豫。

————

拜完了堂,婚便已成,新娘送回喜房,外头的人各自闹开寻着乐子,等开席。夜暮才临,天还未暗,大红灯笼下的圆桌上就已热气氤氲,凉菜热菜齐上。

喧哗的酒宴喝到半夜,每个人都敞开喝酒,霍锦骁自不必说,连祁望也破例喝起酒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了。

宴至深夜仍未散,霍锦骁伸个懒腰,拎了一小坛酒坐到祠堂外的老槐树下散酒,祁望见她离席便也跟来,坐到她身边。

“想过嫁人吗?”他夺过她的酒坛往口中送去。

霍锦骁扬扬眉,老实道:“怎么没想过?从前可想了!”

“那为何不嫁,就算你师兄不在,你家长辈不能替你安排别的亲事?”祁望拭去溢出唇角的酒液,看着祠堂外喝得满面红光的岛民,淡淡问她。

“这不是来东海闯荡嘛。”霍锦骁嘿嘿一笑。

“过了年,你就二十了,有想在东海这儿找人家嫁了吗?”祁望靠到树杆上,海风吹得他身上鸭卵青的长褂衣袂总往她那飘。

霍锦骁瞧着祠堂屋檐下的红灯笼,想了一会大大方方道:“有合适的就嫁。”

祁望“哦”了一声,良久,才沉下声开口:“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霍锦骁愣住,静静望他。他喝了不少酒,脸颊有些泛红,眸里光芒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祁爷此言当真?”良久,她方开口。

祁望却用力握紧酒坛,不再说话。

“从前我和祁爷说过,若是有机会能再圆满,可以让我动心,我不会逃避亦不会害怕,但我不知道让我动心的那个人怀揣何种心思,我更不知道这段感情会不会给他造成影响,我只知道他在犹豫,所以我在等。”霍锦骁垂下眼,缓缓道。

她从未在心中否认过自己对祁望动心这个事实,一瞬动心虽尚不能称其为爱,然而嫩芽既生,若遇春雨便可浇成参天大树。

祁望心口猛地抽紧。这么久了,她竟全都知道,连他的犹豫都看得明明白白,却只字未吐……

“你明日可空?”他忽问道,声音沙哑,也不知是饮酒的关系还是别的。

“空。”霍锦骁见他扯开话题,便有些失落。

“平南附近有处清澈的海域,看珊瑚最妙,明天我带你去。”祁望站了起来,仍看着她道。

霍锦骁记起二人初识之时,他夸过她水性好,提过要带她看珊瑚。

“只有……我和你?”

“对,只有我和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么,这两个小段子……

☆、一步之遥

喜宴很晚才散场, 祠堂外只剩收拾残局的人, 闹腾的喧哗被海浪声取代,只有灯笼的光芒仍旧保留着浮生欢喜, 照得整个世界都春光明媚。

祁望拎着酒坛沿着祠堂外的小路缓缓走回。从来没有哪一场热闹能够让他从头留到尾,今天破的例太多,倒叫他有种肆意而为的痛快, 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霍锦骁。

小丫头心大, 坦白完了才想起要害羞,早早就跑了。

其实已经不能再称她小丫头了,二十岁的姑娘, 老早就该嫁人生子做个稳重的当家主母,哪有像她这样的,好像永远不会老,不会变……

想想她刚才被红晕染了双颊的模样, 韶华羞了时光,惊了眼眸,让他手里这整坛酒都像换成桂花蜜般, 又香又甜。

走过一段卵石小路,他举坛灌了两口酒继续迈步前行, 不妨旁边幽深的巷子里出来个人,踉踉跄跄地撞上他。

“梦枝?”

看清楚来人, 祁望有些诧异。

曲梦枝一身鲜亮的衣裳,头发仍梳得整齐,可脸上的红晕却已染到鼻头, 眼眸也迷濛得像雾,看他的时候眯了好久的眼睛才将人看清。

“是你啊……”她摇摇晃晃地停下脚步。

祁望从她身上嗅出股浓烈的酒味,刚才在席上她酒喝得也狠,无底洞似的灌,倒看不出异常,席散之后却是真醉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跟你的丫鬟呢?”

“不知道,去偷果子吃了吧。”曲梦枝打了个嗝。

祁望看看四周,这地方离她住处并不远,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我迷路了……找不到家,找不到我爹我娘……”曲梦枝迷迷糊糊抬眼,唇是笑的,眼是红的,她举手里鎏金酒壶碰他的酒坛,道,“难得见你一次,你陪我喝两杯。”

“好,我们边走边喝。”喝醉的人,祁望不与她辩解,只哄她回去。

曲梦枝自饮几口,又道:“祁望,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他问她。

曲梦枝猛地驻足,拔高声音道:“你不是说你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你还来问我?”

祁望蹙眉,却听她继续说道:“明天什么日子?明天是我曲家被灭的日子,是我父亲的死忌,是整个曲家岛的死忌,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不记得了?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在笑,连祁望都在笑,只有她在哭。十二年了,她背负血海深仇苟活于世,日日都是醉的,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才会清醒,清醒得记起铺天盖地的血与泪,她却无能为力。比起海神三爷,她更恨自己,年复一年……

远处的灯笼照在路口,隐隐约约的红光照不进远路,欢喜忽然被冻结。

祁望沉默。他十二年不敢饮酒,为的就是日日清醒,清醒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卑微的童年、残酷的过去和这充满仇恨的十二年,唯独今日……他真的醉了。

“咳……”曲梦枝忽然背过身,扶着墙呕起。

他站着没动,冷眼瞧她。她吐完一茬,心里的怒气似乎已渲泄干净,倚着墙颓然转身。

“祁望,你爱上她了吧?她很迷人,对吗?连我都忍不住想亲近她。又嫉妒,又喜欢,真是矛盾。”海风吹得曲梦枝的头“突突”抽疼,醉意却似乎消散许多,她又说起霍锦骁,“把这些忘了,和她好好过日子,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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