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羽手握着小楼送的鲜花香包，翻来覆去依然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一件大氅，走到帐篷之外。 十月初六，天边还是弯月，整个营地，星星点点地燃起了一些火把，便于看台上瞭望的士卒和巡夜的士卒巡逻检查。 魏羽趁着月色在营地里转了两圈，不得不说，郭进在行军作战方面，真的是经验丰富。 整个营地被一道木墙围了起来，建造木墙的树干随着运送军资的车一起运输，垫在车底。每一根树干大约小腿粗细，三米多长，两端都削尖，扎营的时候将一段紧挨着插入地下，夯实后，密密麻麻的树干就形成一道木墙。 木墙上隔着不远就有一个高台，值夜的士卒在高台上瞭望营地外面的情况。其他士卒在木墙后安扎军帐，军帐安排也有规定，中军帐在大营正中，便于指挥。 其他帐篷有序的依次排列，帐篷和帐篷之间，留出大概两尺宽的过道，一则是便于通行，第二是便于防火。帐篷前的空地，留出了埋锅造饭的位置。 每一个校尉统领的士卒分为若干队，一队有一个队正和一个副队正，同队士卒军帐必须挨着，而且不许士卒在扎营后四处乱跑，违者军法处置。 大概每一刻种左右，会回来一队斥候，然后再有换班的斥候骑马冲出营房，巡视营地外较远处的情形，整个大营保持有十数队斥候在外面游走巡逻。 魏羽才在大营里面转了不久，对面来了一伍手执长矛的士卒，领头的伍长手提盾牌，腰挎朴刀。正见到魏羽，开口就问：“来人口令？” 魏羽按照今日扎营口令回答了一句：“河山永固。”伍长看到魏羽身披将领的大氅，也没有再多说话，带着士卒们就继续巡逻。 一直在营房里转到了子时，魏羽终于有了一点睡意。 第二天行军时，魏羽是半梦半醒地在牛车上斜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几个厢军老卒聊着天。 这一队厢军老卒都是来自于京西南路邓州附近的村庄。 大宋军制，主要分为禁军和厢军。 禁军从各地招募，或从厢军中选拔，由朝廷直接掌握，分别隶属于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主要用于宿卫开封和镇守各地，禁军的调动必须有中央枢密院的调令，是大宋历次战争的主力部队。 厢军属地方军，是各州府和一些官署的杂役兵。受州府和官署统管，也是隶于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在战争中，一般作为辅助部队而存在。 而此次北伐的五十万军队，禁军大概十五万，厢军三十五万左右。为壮声势，大宋对外号称百万军队，举国北上。 魏羽蜷缩在牛车上，厢军老卒们围着牛车，一个拿着长矛老卒问道：“大人，你说这么多的酒，打仗用来治疗伤兵，都要用光啊。” 旁边一个背着弓箭的老卒接口道：“你以为呢，原来俺们有个军头给俺们算账，说打仗要多少多少钱。我当时不信， 后来一算，俺滴乖乖，老吓人了。百万军队，不说疗伤，一个喝一小口，这点酒还不够咧。” 魏羽笑了笑道：“打仗啊，确实要花很多钱，军饷要花吧，如果有战死的兄弟抚恤金要花吧，军粮要花吧，就像我们这样上太原，走上十多日，这几万人军队，就得出十几日的饭钱，人吃马嚼，都是大开支。” 拿长矛的老卒说：“这一说确实很费钱，俺一天敞开了吃，就要吃三五斤白面。” 旁边一个挎着朴刀的伍长见到众人聊得热闹，也插嘴进来：“俺也差不多，俺在农忙的时候，每天就是棒子面，只要管够，俺有的是力气。所以，一打仗，每次俺来，就可以在军中吃个饱饭。” 弓箭老卒笑道：“就是你这等破落户，所以国朝军粮才消耗这么大。” 魏羽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也不只是吃，军服，箭矢，都是消耗。” “嗯嗯，大人说的是。”弓箭老卒道：“有时候在俺们县里，有的说书先生一说打仗，动不动就万箭齐发，俺就想，俺打了这么多的仗，万箭齐发的时候，也是少得很，那得多费银子啊。” 伍长接口道：“上次我押送军服到辽州，军服都准备了十多万件，不过可惜是柳絮的，不禁冷。” 说到此，伍长看了一眼斜靠着的魏羽，问了一句：“大人就这样躺着，不怕染上风寒？” 魏羽道：“铠甲里面加了皮袍，都还暖和。” 伍长道：“上一次攻打北汉，我们的队正勒死了一个契丹人，抢了他的皮袍，真是暖和啊。 等这一次把北汉打下来，我就用赏银给我婆娘和家里小子，每人买一件皮袍，过冬就不冷了。不过皮袍真的是贵，一件皮袍子好几百个钱。” 弓箭老卒笑道：“皮袍子俺也不想，不过什么时候俺的冬服里头，填的不是柳絮，是羊毛就好了。” 魏羽心里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那个感觉转瞬即逝，没有抓住。 就这样，郭进带着这只四万多人的押送部队，从开封、穿郑州、再过怀州、泽州、潞州一直往北，十二日后，到了此行的终点辽州。 军中的斥候早早的派了出去，和辽州的斥候有了接触。在辽州城外，辽州知州已经预留了一大块靠河的空地，用于这只军队的驻扎。 郭进一面下令安营扎寨，另一方面，他和魏羽一起，亲自押送军资去辽州的库房，再去办理具结手续。 辽州城是大宋和北汉边境重镇，军资仓库设在城内守备森严，守卫军资仓库的是一个厢军都虞侯，原来是在郭进麾下做过队正。 见郭进魏羽前来，都虞侯于波一边让属官认真清点军资，另一面恭敬地问道：“郭将军一路行来，可曾平安无事。” 郭进和魏羽对望一眼，略感到诧异，郭进道：“我军北上一路顺利，并无异常之事。于将军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