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换了一种语气：“叶开，我调查过你的业绩，的确聪明过人，这一次你是当事人，如果你不能给出答案，那这件事又要成为你们51地区的无解之谜了。我在想，刚刚这些证人描述你击杀吕奉先的时候都提到过，你像一只敏捷的猿猴从天而降，杀人而去，这个过程轻松无比，让他们想到齐天大圣孙猴子。有人曾经试探着解释，是不是你被神猴附体，杀了吕奉先，然后附体结束，神猴又消失了？如果是这种结果，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打了个寒颤，如果是被神猴附体，突然杀人，的确可以解释，可是我是当事人，如果遭到附体，一定会有感觉。
我摇摇头，否定了对方的说法：“神猴附体，这是你想出来的答案，根本不符合现实，想想看，我远在三十步之外，如果神猴想要附体，吕奉先旁边有很多人，按照附体的原则，距离目标越近的人，越能成为附体的对象。”
那个女人点点头，轻轻的笑起来。
大家都是智者，描述每一件事的时候，都能在瞬间心有灵犀，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不是罔顾事实，胡乱辩解。
真理越辩越明，我们都是掌握真理的人，交流起来毫无困难。
“叶开，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谁都无法挽回，也给不出准确答案，只能就此了结，对不对？”
我不希望世界上越来越多无解之谜，可是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极为有限，很多事情只能暂且搁置，如果固执的想要追求答案，即便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如愿。
我坦率的告诉对方：“如果你们绑架我，只是为了查清这件事，现在可以结束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一句谎言，你们不想跟51地区结上梁子的话，现在就把我放走吧。”
那个女人向光头点了点头，光头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又出现了另外的场景。
原来，他们跟踪我跟踪到了酒店下面的咖啡厅，我和四十大师面见那位球星的情况，被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叶开，你们有什么办法保护那位球星，让他突破生命的诅咒？你说自己不会背叛51地区，但结果如何我们拭目以待。虹化之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项目，超级大国的领袖不断过问，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保证有些可笑吗？在极端的名利情况下你一定会改变初衷，是不是？”
她这样问，无异于怀疑我的人品。
我向四十大师保证自己不会泄露51地区的秘密，是想让对方断了这个念头，另请高明，以免白白浪费时间。可是在这个女人看来，我只不过是在故意推脱，等待更高的报价。
我平静地回答对方这个问题：“作为51地区的调查员，无论多高的价格都收买不了我，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全力维护51地区的利益，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个女人和光头一起大笑起来：“叶开，不要自欺欺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逃脱名利二字的束缚，你没有被收买，只是价格不够高。那个来自东洋的忍者也说过，她可以给你开出更高的价格，假如这个价格是无穷无尽的，你一定会答应。”
我无法跟对方争辩，毕竟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能够做到的就是保证自己言出必行，绝对不能损伤了51地区的利益，至于别人相信还是不相信，并没有什么区别。
东洋忍者柳如眉也曾经对我抱有幻想，希望用更高的价格收买我，但她还是吃了闭门羹。
“二位，我们说了这么多，似乎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必须离开，才能保证大家相安无事，你们说呢？”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如果继续谈论下去，大家都是对牛弹琴。
他们不相信我能抵抗名利的诱惑，我不相信他们能找到杀死吕奉先的真实原因。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我们在这里讨论太多太多，也不如回到萨瓦市继续追逐真相。
他们刚刚说到神猴附体的事，假如这是真的，就太可怕了，神猴的存在已经成了萨瓦市的巨大威胁，比移魂玉壶更为可怕。
大屏幕上一直在播放录像，原来这些人的监控手段十分犀利，连我和柳如眉的所有对话都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只不过我言行一致，让他们找不到漏洞。
“叶开，这一次我们点到为止，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关于虹化之桥我们也很感兴趣——”
我笑着打断了对方：“抱歉，我是外围调查员，虹化之桥属于内部机构，跟我毫无关系，你这样说跟我讨论这些，全都是问道于盲，对牛弹琴。”
谈话结束后，有人在我头上戴上了黑布套，把我推上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然后扶我下车。
我自己摘去了黑布套，现在已经站在酒店的侧面。
回到房间，我全身疲惫，沉沉的睡去，暂且把所有事情都放下。
绑架事件和此前的跟玛索的通话似乎有些联系，但我已经顾不得，浑身的支撑力到达极限，必须放松下来，好好休息，才能够继续战斗。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睁开眼的时候阳光铺满了客厅。
打开手机，四十大师曾经打电话过来，并且发来了短信表示关心。
我相信四十大师是个有原则的人，由她掌管姐妹会，对方的一切行动都会有条有理，绝对不会失去理智。
我拨通了四十大师的电话，她笑着告诉我，此刻跟萨瓦市的玄学大师在一起。
“叶开，我们聊到一个非常奇妙的话题，可能你会感兴趣？”
我没有追问，她也没有急于说下去。
电话里出现了短短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我听到彼端有茶匙搅动声，还有银器碰撞声。
只有极为高端的场所，才会有这种雅致的礼仪和全套的茶具。
“叶开，对于附身，你有什么认识？”
四十大师的话，让我后背上又出了一身冷汗。
审讯室里的那个面具女人曾经提到过“神猴附体”，而我对此十分抗拒，并不想成为附体的目标。
“抱歉，我并无研究。”
我谨慎地拒绝了探讨这个话题，毕竟这关系到我自身的安危。
四十大师一笑：“叶开，你……我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我对你是无害的，而且，我们应该是朋友，可以相互维护。”
有些人白发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
我和四十大师，就属于后一种。
“抱歉，四十大师，我说的是真话。如果你和朋友谈论的是神猴附体的传闻，那我就没什么兴趣了。”
我对神猴感兴趣，但对一些仅凭着猜测衍生出来的结论，已经彻底免疫。
51地区全部的调查工作，都要以事实证据为依据，而不能任意为之。
如果有人提出“神猴附体”的概念，那更需要直接证据。
“大师说，她预感到，神猴附体即将开始。简单介绍一下，她是水镜派第四十九代传人，在塔国非常有名。如果你方便的话，邀请你过来喝茶，好不好？”
四十大师很聪明，她说出对方的身份，就是向我表明，一定有真实证据，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短短几句话，打消了我的疑虑，也让我对那位大师有了基本了解。
水镜派并非塔国的原生教派，而是来自于最古老的“天竺学说”。
这个教派以水为镜，洞察古今，曾经创造了几百个经典案例，成为全球达官贵人们争相结交的对象。
四十大师说出“水镜派”名字的同时，大概就能预判我的感受，也相信我会答应。
我快速衡量了一下水镜派、附身、神猴下落、移魂玉壶等等关键事件的利弊，接着答应，马上赴约。
四十大师先是给出地址，然后告诉我，十分钟后，她的专车就在楼下恭候。
四十大师邀约喝茶的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名为“环月”。
那位大师也不是传统上的四五十岁老女人，而是一个相貌秀丽、举止幽雅的年轻女孩子。
“这位是水镜派传人清浅大师。”
听了四十大师的介绍，女孩子笑了，落落大方地与我握手，同时纠正：“我不是什么大师，叫我清浅就可以了。你的事情我听四十大师说过了，关于神猴附体，并非传闻，而是真实事件。”
来的路上，我已经从百度和谷歌搜索了大量神猴附体事件。
过去的三百年来，每年至少有五起以上新闻，内容全都是神猴附着在某些人身上，在公众场合喧哗作乱。
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神猴附着在一个超级歌星身上，在他的个人演唱会抵达高之潮时，突然发声，说自己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苦不堪言，等待取经人来救。
事后，演艺公司做出危机公关，说当时的情况是演唱会的特殊设计环节。
歌星那样说，是呼吁大家关爱小动物，不要过度杀戮。
我真正关心的，是神猴的报复行动如此猛烈，接下来是不是每一派得罪神猴的江湖势力，都会遭到报复？
51地区命令吕奉先捕捉神猴，他把命令变成了“捕杀”，等于是偷换概念。
或许，这才是他的死亡本因。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叶先生把脉，我们共同研究神猴附体的可能性？”
清浅的态度和声音虽然柔和，但做事直奔主题，并没有浪费时间。
我既然来了，就是要解决问题，所以一定会认真配合。
清浅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为我把脉，普通把脉过程，只有十几秒就能完成，但她竟然用了三分钟，才缓缓地把手指挪开。
四十大师轻轻倒茶，然后把嵌银茶杯放在我的面前。
我们都没有急于问结果，聪明人在一起，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