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处于焦躁不安之中，尤其是乔安娜发现了周琳和大竹仙山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之后，她的表现，等于是对所有人失去信任。
“叶开，告诉我，在这件事里，周琳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们51地区聘任的每一个调查员，是不是都做过详尽的背景调查？”
我保持淡定，耐心地听她的指责。
总部肯定调查过周琳的社会背景，如果其中有任何瑕疵，她都不可能进入51地区。
“叶开，给我一个答案，现在，我需要答案，不然的话，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没法进行了！”
乔安娜打开休息室的窗子，面对着远处无垠的大海。
“乔安娜，请想一想，我们的根本目标是什么？是鲛人——我们对付鲛人，只要身边这些人对我有用，那就够了，根本不要管那些旁枝末节。你看到照片，就以为周琳和大竹仙山之间有阴谋，那都是胡乱猜想。好了，打起精神来，我们跟大竹仙山好好谈谈，看看他到底对鲛人知道多少？”
我坚信，万变不离其宗，所以，越是到了困难的时候，越要以不变应万变。
“不行，你找周琳，让她给出答案——就是现在！”乔安娜变得无比固执，不肯听我的建议。
我反复衡量过，现在找周琳问话毫无道理。
她有跟任何人合影的权利，无论是跟大竹仙山还是其他什么人，那是她的自由。
我信任乔安娜，愿意跟她合作，但是，这并不表明，她可以指挥我做任何事。
我保持沉默，任由乔安娜咆哮。
此刻，我想的最多的是海眼和一线井。
亚洲的枯山水艺术高深莫测，是很多修行者推崇的最高思维境界。
自古以来，佛法修行有“荣枯”之说，从繁荣到枯竭，是一个极端进化的过程，只有少数人能够达到“半荣半枯”的境界，更少的人达到“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境界，极微少的人达到“荣枯自如”的境界。
草木、水源的枯竭，等于是“死”，而大山的枯竭，却是“生”，等于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力。
不了解枯山水艺术的人，就像乔安娜，只能停留在嘲笑、讥讽的艺术门槛之外。
“叶开，交给你了——”乔安娜留下最后一句，摔门而去。
我喝完了一杯咖啡，拿起另一杯，回到审讯室，放在大竹仙山面前。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
我摇摇头：“喝咖啡吧，或许，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开始，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我要什么，对吗？”
大竹仙山默默地喝咖啡，眼珠缓缓转动，陷入了沉思。
“一线井到达海眼，又能如何？你研究了那么多年鲛人，又能如何？学术协会将你开除，你毫无办法，对不对？”
我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提醒他，这个世界只推崇成功者，失败者默默无闻，最终渺无声息。
“僧九霄。”他说了一个名字。
我不动声色，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个超级显微镜物理学家的形象。
“僧九霄会告诉你，我的发明究竟有多么伟大——一线井直通海眼，海眼辐射全球，一切海洋变化，都在我的视野之内。没有鲛人，只有一些改造过的特殊人类……我举个例子，你就很容易明白，特异功能变种人……变种人你懂吗？”
我微笑着点头，关于“变种人”，很多科幻电影已经做出了很好的解释。
人类将“变种人”定义为“特异功能人群”，应该就是最科学的诠释了。
“去把僧九霄找来，让他告诉你，关于鲛人，关于钻石号，关于星门之眼……这是科学，不是神学，更不是玄学。我向全人类贡献出了自己的发明创造，但被他们狠狠打压，最终一无所有。我到佛罗城来，建立了海眼道场和一线井，这里是大海的起源，我不跟任何机构合作，就是因为，他们是骗子，他们通通都是骗子，呵呵呵呵……”
大竹仙山满脸通红，嘴角白沫横飞，瞬间陷入了极其狂热的疯癫状态。
“为什么是僧九霄？其他人呢？难道除了僧九霄，没有一个人相信你？”我继续追问。
大竹仙山愣了愣，突然嘿嘿冷笑：“其他人？其他人只想摘桃子，只有僧九霄，他是一个毫无欲望的人，即便倾尽全力帮助我，也不求一丝一毫的回报。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见到僧九霄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我对大竹仙山的审问到此结束，他紧紧闭嘴，然后合上了眼睛。
以周琳、萨拉、乔安娜的能力，把僧九霄找来，不是什么难事。
让我感到困惑的是，如果大竹仙山说的是真的，所谓“鲛人”不过是经过特殊培育的普通人，那么，隐藏在鲛人背后的阴谋就更加恐怖了。
乔安娜那边沉不住气，主动向我求和，当她知道僧九霄的名字，立刻点头同意：“叶开，我马上派人把僧九霄抓来让他说说实话，看看大竹仙山到底搞什么鬼？”
我很清楚，如果我们展开行动，就等于是被大竹仙山牵着鼻子走，沿着他指出的方向一步步走下去。
僧九霄是显微镜专家，那是另外一个我们不了解的世界，将来的形势将会发展为，我们同时面对大竹仙山和僧九霄，同时应对鲛人和显微镜呈现的微观世界。
这恐怕不是一个好的趋势，腹背受敌，双线作战，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太痛苦了。
这也是我知道僧九霄的名字后，迟迟没有采取行动的原因。
“叶开，还等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很多时间了，据我所知，雪国和超级大国那边正在派出新的工作人员，他们希望通过死船鲛人这件事，双方交锋，打破目前的困境，出现新的局面。”
这些话表面看起来十分文雅，但是每一句话背后都代表着一次激烈的战斗。
两个大国要想分割地盘，就必须通过战斗来达成目标。
经过十几分钟思考，我还是拒绝了乔安娜的提议，因为我想得非常长远，鲛人这件事就是一个巨大的池塘，一旦把水搅浑，很多人将会浑水摸鱼，弄得我们陷入被动，只有保持目前的冷静状态，我们才能勉强掌控大局。
“乔安娜，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管大竹仙山说过什么，那都是他的想法，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缓步前进，每一步稳扎稳打。”
乔安娜再次焦躁起来：“叶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明我们已经掌控了大竹仙山，也知道他布置的枯山水和一线井，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找到僧九霄，了解这些人在干什么，就能明白鲛人的真相。”
我默默地摇头，拒绝再讨论这个问题。
乔安娜总想着一蹴而就，但现实却不可能如此轻松。
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整个江湖，以及雪国和超级大国之间的明争暗斗，我们虽然是冲锋在第一线的马前小卒，可我们的很多决定情况汇总上去，都会影响到国家命运。
乔安娜猛地挥手：“叶开，我何必要听你的？既然现在知道僧九霄是关键人物，那我马上派出线人调查他的踪迹，第一时间把他抓来也就是了，等人到了，你再慢慢考虑也来得及。”
我没有阻止她，不管她想做什么，那都是她的权利，毕竟我们不是同事。
当着我的面，乔安娜取出手机，快速下达命令，让她分布在全球九十多个城市的四百多名线人同时行动，寻找僧九霄。
僧九霄是一个文化学者，并不是世外隐士，所以找到他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