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四位专家一动不动，只是抱着胳膊看热闹。
那位专家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水中混合着三颗白森森的断牙。
“我的……观点代表了很多专家同行，年轻人，异类永远不可能同化于人类，无论过去多少年，也改变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长风战神解剖时，我就在……就在手术室里近距离全程观看，他不是，他不是……”
专家摇头，嘴角鲜血洒满了前胸。
我死盯着他，踏上一步，如果再敢出言亵渎大哥，我就一脚踢飞他这颗秃头。
“我的鼻子嗅觉……灵敏，能够闻见异族人的味道，他不是，你是，你才是那个需要解剖的人。呵呵……被我说中心事了吧？你……年轻人，你就是五大国家联盟要找的那个……那个异族人，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不是别人，就是你……”
我攥紧了拳头，恨不能再补一拳，直接打爆对方的这张嘴。
按他的观点，大哥不是异人，但已经遭到解剖，其中的失误责任，究竟有谁来承担？如今，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这些所谓的专家却优哉游哉，继续着自己的研究，丝毫不受影响，岂不可恶之极，该死至极？
“好了，可以了。”欧文开门进来，挡在专家前面。
他握着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我。
我懒得解释，后退两步，转过头去，欣赏窗外的海景。
“叶开，海皇要接见你——你真是好运气，第一次过来，就赶上了海皇心情大好，愿意拿出宝贵的时间，接见一个凡人，跟我来吧。”
欧文没有理睬倒在地上的专家，带着我离开了会议室。
我们一起进了电梯，缓缓向上。
如果没有发生专家污蔑的事，我或许还有心情，跟对方探讨一下海底世界的神奇之处，但现在，我无法控制内心的愤怒，只是寒着脸不说话。
“海皇的权力凌驾于五大国家联盟领袖之上，所有大事，都得经过她的卜筮之后进行。见到她，说话小心一点……嗯，最好做到每句话都是心里话，否则，她一眼就能看穿你在说谎，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谈了。叶开，能受到海皇的接见，唉，这份荣耀，已经超过了很多江湖人……”
欧文的语气酸溜溜的，又是嫉妒，又是不甘。
我没有回应，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进入了一个遍地铺着雪白长毛地毯的楼层。
刚刚出了电梯间，就有两个年轻漂亮的黑衣女孩子迎上来，毫不客气地命令我们站住，气势汹汹地吩咐：“留在那里，先全身消毒……另外，海皇吩咐，只有叶先生可以进去，欧文先生留步。”
欧文苦笑了一声，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然后退到外面去。
我接受了全身消毒，跟着两个女孩子进入长廊。
在一间无比豪华的起居室里，见到了那个跟欧文通话的女人。
过去我见到雪国冰皇的时候，也惊讶于对方驻颜有术，但现在见到海皇，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世界上有些漂亮的女人的确能够避开时间的侵袭，容颜不改，永远年轻。
面前的海皇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但她的容貌绝不超过三十岁，五官眉目，妩媚动人。
她亲自站起来迎接，然后吩咐两个女孩子送上咖啡和点心。
“叶开，我以前就在各种场合见过你，但那时身份不同无法接近，此刻相见没有任何陌生感。之前你跟五位专家在会议室讨论，我也隔着大屏幕全程观看，你说的关键观点符合我的要求，现在我们重点不是研究鲛人，而是女娲之城，不然，当我们还在造铲子的时候，敌人就已经挖走黄金了。告诉我，关于如何找到女娲之城，你有什么高明见解？”
这个女人相当厉害，几句话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省略了一切寒暄，而且欧文说过，目前她的地位凌驾于五大国家联盟领袖之上，就证明这是一个无限接近于神界的伟大女人。
我坦然告诉她：“抓住赤鳞金龙，距离找到女娲之城就不远了，目前能够达到这一目标的，只有几个超级大国，包括现在的五大国家联盟在内，而最先动手的就是雪国。他们损失了两艘核潜艇之后，至少已经获得了第一手资料，取得了先机。”
在我说话时，海皇用右手托着脸颊，聚精会神的望着我，眼神之中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对比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大人物，海皇尤其平易近人，并且，她是美貌与才华并重的特殊女子，任何人见到她，都会自然心生好感，愿意跟她交流，并且为她出谋划策。
“叶开，我们当然可以清扫那片海域，找到曾经出现的赤鳞金龙，但是之后的步骤又是怎样，你有没有想到过？”
我没有信口开河，而是据实相告：“如今的情形，大家都不知道未来究竟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前辈深谋远虑，应该比我更清楚，在你面前叙述这些，真的是班门弄斧。”
海皇微笑起来：“年轻人，我调阅过你在51地区的所有工作记录，勤勤恳恳，扎扎实实，的确是年轻人当中少有的栋梁之材。我曾经向51地区的领袖建议，给你更大的权限，让你能够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但他告诉我，你已经几次推掉了晋升的机会，只想做一名调查员，踏遍天下，寻找长风战神。年轻人志向远大，果然非同寻常。”
我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跟其他调查员完全不同，更不可能像周琳那样，一心想着晋升。
当然，这种目的可以明确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在任何场合我都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之所以加入51地区，就是为了寻找大哥。
两个女孩子送上咖啡，海皇向对面的墙壁指了指。
女孩子按下遥控器，墙壁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面四米高、八米宽的玻璃窗，窗外就是晶莹剔透的海底世界。
“叶开，我不必解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最初级的鲛人培养原则，很快你就发现他们在水中游来游去。我最大的困惑在于，无法在物理学和玄学之间搭建一座桥梁，让任何人都能毫无阻碍地进入玄学的世界，而你就不同了，从钻石号的密室到天子神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你的精神行动能力超过很多人。”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关于天子神庙，已经翻过一页，不想再次提起。
大哥到过那里，但却超越了天子神庙的境界，不甘心做一个默默老去的修行者，而是主动进击，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以，天子神庙根本不适合于我们兄弟，传说中的女娲之城才是理想目标。
“叶开，欧文告诉我，你举报了一个间谍，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友好坦诚，但这还是不够，我们可以深度合作，你代替长风战神加入我们，将来找到女娲之城，你就是最大的功臣，五大国家联盟里面的职位任你选择，怎么样？”
海皇采取的是威逼利诱的手段，对付普通人肯定奏效，但在我面前毫无价值。
任何一个国家的职务都不是我所追求的，金钱财富更是如同粪土。
找到大哥之后，我的人生才真正恢复正常。
在那之前，他是我唯一的追寻目标，任何人无法更改。
我摇摇头，海皇就笑起来：“我忘了，51地区那边的高官职务你都不想要，就更不必说其他国家的官职了。那好吧，如果你能完成寻找女娲之城的重大项目，也能够凌驾于五大国家联盟领袖之上，成为另外一个阶层的神界参与者，这样总可以了吧？在那里，不管你和长风战神是什么身份，都没有人敢于质疑你们，终此一生你们没有任何压力，怎么样？”
我相信，海皇错误地估计了我的思想境界，她认为除了寻找大哥，我还有其他的欲望，所以不断提出各种承诺，恰恰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刚要开口，向她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在此刻，玻璃窗外面有两个人影缓缓游来，他们就好像脱掉了潜水服的潜水员那样，游泳姿势无比自然，跟水里的鱼儿一模一样。
他们出现在几十米外，游到玻璃窗前，自如地转身，游向远方。
这个过程没有丝毫的勉强，更没有缺氧的表现，我确信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氧气设备，游过来的过程中，也超过了人类极限憋气时间。
这就证明，他们不必借助于氧气，也能在水里呼吸，保持身体需要，只有水陆两栖动物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觉得自己嗓子发干，有一瞬间，情绪十分紧张，后背冷汗直冒，
原来鲛人真的存在，不管他是自然生成还是后天改造，总之他们的呼吸系统完全适应水下生活。
之前，在各种媒体上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的新闻，人类不可能长期待在水里，必须到水面上去呼吸，以获取身体必需的氧气，这是人类这一种族的特征。
假如可以水陆两栖，那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理机能，身体内部脏器也会发生改变。
直到两条人影游走，我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叶开，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成绩，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如此，永远不可能失去目标，不然的话就觉得人生乏味无比。我其实也是如此，之前竭尽全力打造鲛人，如今已经成功了，又突然觉得人生竟然如此不完美，必须找到女娲之城，亲眼看到人类未来的世外桃源，我才能够死心。本来我相信长风战神能够帮助我们做到这件事，但他最终否认，并且跟我们对着干，后来欧文建议——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呵呵呵呵……于是就有了那一次史上最伟大的解剖行动，我们给行动起了个名字叫做‘针之孔’，就是希望这次解剖能够像针之孔摄像机一样洞察鲛人的秘密，但很可惜，我们失败了。”
海皇说得很轻松，但每一句话都像锤子，狠狠敲在我的胸口，让我觉得疼痛难当。
大哥并没有义务帮助他们寻找女娲之城，既然落到这样的结局，那么我们叶氏一族跟五大国家联盟就是死敌。
“你们最后还是杀了他，杀人的标准和原则是什么？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最终也没有完成，是吗？”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绝不当场崩溃。
现在我跟外人谈论着大哥的生死，就像谈论一笔交易。
当然，世界上所有事情全都是交易，只看交易的筹码是大是小，获得的利润是高是低。
如今面对海皇，我希望借助她的手，把以前参加过解剖行动的人全都处死，一个不剩，为大哥复仇。
海皇失望地摇摇头：“抱歉，叶开，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次解剖行动被全世界的智者大为诟病，说我们欺骗了他们，好好的解剖行动变成了一出闹剧，对于长风战神的解剖，还不如观看一次医学院的解剖实验。
我端起杯子，一口喝完了咖啡，然后用力捏着杯子，控制着内心的颤栗。我确信，大哥遭受的磨难就跟眼前的海皇有关，如果不是她亲自下令解剖行动，就不可能开始。
所以，要为大哥报仇，海皇就是第一个目标。
“叶开，千万不要关注于个人的生死恩怨，站在我们的角度，已经没有个人，只有集体利益，如果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个人生死，兄弟深情，比起整个组织的利益，仅仅是九牛一毛。”
玻璃窗外，一条黑色大鱼缓缓游来，足有两米多长，笔直地撞在玻璃窗上，受到惊吓，扭身逃走。
海皇笑着解释：“玻璃窗的外面做了合理的装饰，它们以为这里是礁石，谁都想不到，竟然有一群人正在观察他们。”
我无法像海皇那样，淡定自若地讨论这些鸡毛蒜皮的话题，浪费消磨时间。
当下，我希望尽快结束跟鲛人有关的所有战斗，让他们把大哥的资料交给我，再也不要提起此次解剖行动，让他彻底翻过一页。
只不过，海皇不会那么轻易接受我的要求，要想做到这一切，就得对他们有用。
世界上任何一个组织只招收有用的人才，或者反过来说，一个江湖人如果还有被别人利用的价值，也是一种幸运。
渐渐的，我们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气氛，海皇说的任何话题，我都不想回答。
“叶开，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如此沉默？不如我把欧文叫来，再向他说说处理叛徒的意见？”
两个女孩子出去，很快就带着欧文进来。
对于铁线蛇，欧文的汇报非常详细：“我们已经抓住她，严刑拷打，但她的供词非常有趣，竟然跟叶开有关，她说叶开打电话通知了雪国的间谍萨拉，很有可能对方凭借通讯信号定位找到我们。我正在处理这个问题，叶开举报铁线蛇，对方也举报叶开，我们究竟该相信谁？”
海皇轻轻笑起来：“铁线蛇不过是姐妹会的一个小头目，她的地位怎么可能跟叶开相比？叶开是我们请来的最尊贵的客人，至于铁线蛇，给他提鞋都不配。好啦，现在把铁线蛇处理掉，扔到海里去做肥料。”
此刻海皇露出了残忍的一面，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即便平时满脸微笑，和蔼可亲，内心深处仍然是冷酷的江湖机器，可以在瞬间做出任何残忍的决定。
我举手阻止他们，其实铁线蛇是我的挡箭牌，根本没有必死的理由。
“二位，我去见见铁线蛇，或许能找到其他宝贵情报，姐妹会无论在塔国还是在世界其他地方，都在努力寻找无解之谜的真相，或许他们现在掌握的情况，能够给我们巨大的启发？”
海皇笑着挥手：“那就去吧，希望铁线蛇能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自我拯救。”
我跟着欧文，离开了海皇的起居室。
这次见面让我感到头大，对方有如此高明的领袖，51地区远远地落在后面，无法追赶。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变了，51地区曾经自诩为世界上最大的神秘事件研究所，可现在无数同行奋起直追，已经在暗中超过了51地区。
作为总部的调查员，原先的优越感早就荡然无存，的确到了从头开始的地步。
在走廊里，欧文冷笑起来：“真是奇怪，你刚刚向我举报铁线蛇，回头她就举报了你，你跟雪国间谍萨拉通电话，是不是告诉她我说过的事，其中也包括解剖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