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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凶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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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她再熟悉不过,她的表弟,郑姑姑的独子,当年本该殒身大火中的郑宜。

这之后,灰头土脸的许嘉恒回了刑部,穆择案不了了之,国主下令京衙不必再查。而就在这一天,宋楫自东君楼中消失了。

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对郑宜的抓捕已经不需要任何光明正大的审判了,国主动用了影卫。

影卫,对于顾瑂,也不再是秘密。

顾氏兄妹被释放时,霜云第一时间就去了,还想将他们接到东君楼。可他们兄妹现在太扎眼,去了东君楼必然给霜云带来麻烦,所以这个计划还是被唐楷拦下了。

不过当天夜里,霜云住在小院中陪着顾瑂。

霜云第一次见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失魂落魄。顾瑂居然抱着她在流泪,像个无助的孩子。从来不懂得安慰人的霜云手足无措,拼了命给她讲笑话,连陆庸在东君楼里和小猫斗智斗勇,气到将“医者尊严”全置之脑后差点给猫下泻药的故事都告诉了她。可顾瑂不理不睬,没有一点曾经淡然从容的仙子模样,只知道呜咽着说:“他为什么瞒着我,他为什么要这样……”

许是夜色本就令人思绪翻涌,霜云忽然觉得顾瑂脆弱的控诉也扎在了自己心上。她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脊背,轻声道:“瑂儿,如果我有秘密瞒着你,你也会这么伤心吗?”

顾瑂在她怀里扬起头,混沌的大脑无法回应她。

其实,自唐楷走后,霜云想到唐楷因为顾瑂的“保护”而生气的样子,也反思过,自己是否也该对顾瑂开诚布公?她一厢情愿的隐瞒,是为了让顾瑂远离秘密,避免“怀璧其罪”,还是怕顾瑂知道自己家世的不堪,从而远离她……人,总是自私的,霜云想。

所以,此时,面对顾瑂无助的表情,霜云再也隐藏不住,把自己唯一隐瞒她的秘密和盘托出。

“我家有一块玉佩,刻着晨风鸟,那是我家族的标识,也是影卫的标记。”霜云缓缓道。

这要从沚国立国时说起。

沚国的开国君主赵旵是个充满疯狂想法的野心家。据传说,他自己造了一艘小船出海,要寻找一个无人岛开基立业。小舟在汪洋中颠簸,遇到雷雨倾覆。赵旵以为自己将要葬身鱼腹,然而能够开国的君主自然都有上天福佑,他在海难中活了下来,被海浪送到这座岛上。

那时这座岛上已有一个国家。国主崇武,国家建得潦草,一派蛮荒之气,百姓怨声载道。赵旵见有可乘之机,便开始在国中四处寻找同盟。他结识了四位志同道合、各有绝学的能人,在他们的帮助下,以欺诈、离间、暗杀、战争谋夺了王权,沚国就此而立。这四个开国“勋臣”成为了国主的心腹,站在权力的巅峰。

一座山,最危险的就是巅峰。

伴随荣耀的无疑是忌惮与猜忌。赵旵很聪明,没有重复兔死狗烹的故事,而是将这四家与其他朝臣割裂开,不,是与世界割裂开。他给了四人一人一个玉腰牌,要他们选择:是接受腰牌成为“影卫”,从此世代永葆富贵,还是喝下“御酒”,彻底远离尘嚣。

就这样,他们接下玉牌,成了国主的五官四肢,为国主执行最隐秘重要的任务。而且他们的后人都必须继承上一辈的绝学,世世代代行走于暗处,为国主鞠躬尽瘁。

四个家族的继承者们出生在鲜血堆就的金山银山上,爬向命运铺好的幽冥之路,亦步亦趋,不容闪失。他们有的只是一份又一份盖着火漆的绝密书信,打开的一刻就必须服从,永远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不,影子没有自己,妄谈信念,遑论对错。

开国至今,五代影卫,几十幽灵,一百余年。

“我本姓秦,这你知道。秦、宋、卫、陈四姓对应晨风,芦苇,流水和斧钺四个标志,分别执掌情报、刑杀、机关、医毒。影卫,是没有温度、没有灵魂,飘荡在人间不被看见的影子。”霜云平静道,这段过往对于她早已不是挂碍。

“宋……”顾瑂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没错,你的老相好,宋楫,他是影卫。”霜云顺口将别人的秘密也说了出来。在她看来这本就是同一件事。她既然将影卫的老底都揭开了,宋楫的身份如此显而易见,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

“你早就知道了?”顾瑂恍然抓住了宋楫不辞而别的理由,如果早一点知道,是不是四年前她就能好过很多……

霜云明白好友在想什么,不觉有些歉意:“我之前并不知道。是前些日子,我在酒馆遇到他时才知道的。他在离开时被醉鬼纠缠。他将那两个醉鬼拽开,整理凌乱的衣服下摆时,露出了他嵌在腰带上的玉牌。别人不见得认识,我却很清楚,”霜云面色凝重,低吟道,“谁谓河广,一苇杭之。那时,我才明白他姓的是哪个宋。这玉牌每家只有一个,每一代影卫接受玉牌就代表接受了职责,玉牌不可离身,直到传给后代。他与你在一起时是没有玉牌的,大概那时还没有承袭影卫吧。唉!当年我要是知道他是宋家人,死也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霜云不由愤愤道。

顾瑂叹息一声:“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在意了。”她的目光移向霜云的腰间:“可是你没有玉牌……”

“因为我不是影卫,”霜云终于说到了她的过去:“我离家时只有十三岁。我不懂我爹胡扯的那些忠诚与恩赐。为什么要用整个生命满足一个人的野心?收集情报不能有身分,不能有姓名,一张漆封的信递上去就是一条可能无辜的命。所有人看到他都避之不及。在我看来他活得就好像水沟里的臭虫,见不得光明。我不齿和他们为伍,闹着要走,和我爹还有守卫们狠狠打了一架,受了重伤。那时我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死狗。我用尽仅剩的力气向外爬。有人要拦我,我听见我爹说别让她死在这里。然后我就被扔出了家门。我自由了。是不是挺可笑?我这样一个人,偷鸡摸狗,坏事做绝,居然还不齿别人。可我就是看不起他们活在阴影中,靠着告密维持人模狗样的富贵。我确实不是好人,但我不当小人。之后的事你知道了,”她忽然靠向顾瑂的肩膀,小鸟依人状,“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捡到了我,求她义母救了我的命。”

“那时你骗我你是孤儿乞丐,身上的伤是抢馒头被打的。”顾瑂忆及当年。

霜云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真诚地凝视她:“我发誓,今生我只骗过你这一次!再也没有其他谎话!”

顾瑂勉强笑笑:“我不怪你。”

“那你为什么怪你表弟?”霜云忽然坐起身,竟然有些吃醋。是自己的秘密不够大吗?为什么她为郑宜的秘密流眼泪,对自己这么宽容?再想想当时唐楷因为顾瑂骗了他倚翠楼的事气得小脸煞白,怎么到她这里就可以原谅了?是不是不在乎!

结果,这诡异的夜晚变成了顾瑂反过来安慰霜云,直到两人都昏昏沉沉睡去。

无论怎样,顾氏兄妹暂时回到了曾与义母楼娘相依为命的旧居里,在似是而非的记忆痕迹中住了小半个月。

即使天气很凉,顾瑂仍愿意在院子里坐着,而不是在屋里。她在主屋门前放了把藤椅,像晒太阳的老人一样,每天中午都要在这里坐一坐,发会儿呆。

此时,她正坐在藤椅上看两只猫在落叶堆里滚得尘土飞扬。

这个小院归了唐楷之后有许多变化,其中最令顾瑂满意的一点就是院子里多了几只猫。

唐楷不知道有什么特异之处,特别招小动物的喜爱,附近的野猫每一只都很亲他,只要他往院中一站,很快就会有小猫蹭过来讨吃的,久而久之,小家伙们就在这里安了家。顾瑂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可大多数猫猫狗狗,见到她都莫名避之不及,让她很是郁闷。

一个毛茸茸的无辜小脸怼到了顾瑂眼前,吓了她一跳。

唐楷两手抱着一只小小的狸花猫送到她面前。顾瑂看那猫抽着小鼻子嗅她,觉得很可爱,笑着点了点小猫的脑袋,被猫软乎乎拍了一爪。唐楷见她笑了,目的达到,于是将猫轻轻放下,拽过椅子坐到她旁边。

自从发现顾瑂喜欢坐在外面“乘凉”,他就在藤椅旁边给自己安了个座位,顾瑂也听之任之。

“哪里来的?”顾瑂问,俯下身想把它抱起来,却被唐楷挡了回去:“没吃药就别碰了。”

“好小啊。”顾瑂恋恋不舍坐了回去,看着它绕着唐楷的腿跑来跑去。

“今天早上在我门口发现的,不知哪只猫下的崽,到我这里来讨吃的,”唐楷笑道,转换了话题,“坐在外面冷不冷,为什么不在屋里?”

顾瑂下意识向屋里看了一眼,“因为我娘?”唐楷会意道,“与她住在一起不习惯?”

顾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确实有些不习惯与唐母相处,倒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她自己那一点可笑的感觉——唐母太像郑姑姑了。所以和她在一起时,顾瑂不可避免去想过去。更何况,这里还是楼娘的院子。在这个环境里,她无法摆脱往事的纠缠,她只想逃避。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逃避,大概是一种悬崖勒马的心理,尽管一只马蹄已经迈了出去,摇摇欲坠,但她还想维持某种平衡和平静。她很清楚,当她真的避无可避摔向那场大火时,她离“疯狂”就不远了——这会给哥哥、给唐楷都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在想什么?”唐楷见她又开始发呆,问道。

“想宋楫。”顾瑂坦白道。

唐楷顿时瞪大了眼睛,怒视她:“你!”顾瑂回头疑惑看他。唐楷被她理直气壮看得没脾气,嘟囔道:“你想就想,好歹别告诉我……”

顾瑂看他气鼓鼓的模样还挺可爱,实在心痒,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唐楷的眼睛瞪得更大,脸一下红透了。

顾瑂当然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或许是近来心思沉重让她有些疲惫,这一次她莫名坦然,懒得掩饰与懊悔。她收回了手,只做无事发生,靠回藤椅上,叹道:“我在想霜云对我说过,宋家执掌刑杀,宋楫一定是去追杀宜郎了……真可笑,我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倾慕过一个杀手,带大了一个杀人犯,”顾瑂自嘲一笑,“现在他们要拼个你死我活,我都不知道该期盼什么结果,”她看向唐楷,“我是不是很危险?遇到我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唐楷知道她自怨自艾的情绪又起,也不知怎样安慰她,只好将心中所想坦陈:“人也是动物,如蛾扑火,如鱼趋暖,或许正因你不是深渊,才会吸引危险。这些东西我也说不明白,反正一类人注定吸引另一类,”他摸了摸脚边蹭他讨好的小猫,笑了笑,“或者是猫。”

顾瑂也是一笑:“那还是猫好。狗也行啊……可惜它们都不喜欢我。”每次说到,她都很怨念。

正在撸猫的唐楷抬眼看她,意味深长道:“这还不简单?你把我留在身边啊,想要多少有多少。”

顾瑂面上一红,岔开了话题:“刘司理都回京衙了,你的假还没休够吗?每天在这里闲着,没有公事吗?”

唐楷叹了口气:“我刚把刘司理气得够呛,他大概这几日不想见我。”

“你做什么了?”顾瑂奇怪道。

“我对他说,我要翻田雄案。”唐楷道,墨色的眸子里闪出复杂而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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